他微微上挑的猫儿眼盈满泪水时的确惹人怜惜,凌凌小心地用手背帮他擦干眼泪,有气无力地哄他:“好啦,不要哭……”然后惨淡地笑笑:“知道了,我听你的。”
柳安于是一抹花猫脸破涕为笑,又重新高兴起来。
其实凌凌自己明白,有些人想要他生不如死,又哪里是卖乖求饶能逃得过去的。
答应下来只是想让柳安高兴一些罢了。
他对待友人一向十分温柔,即使自己已经痛苦到了难以忍受的境地,也不愿说出口让他人徒增负担。
大概是凌凌实在沉湎在记忆中太久,他回过神来时,从背后环着他的男人正不满他用下巴轻轻在他的肩窝处蹭来蹭去。
被晾在一边这么久,凌松竟没有生气,也没有出声惊扰他,只是这样静静抱着他浸在温水里,目光垂在前面不远处,堪称温柔地看着水波里荡漾的星星。
凌凌感觉有些痒,缩了缩脖子轻轻笑起来。
胸腔震动着,在身周荡起浅浅的水波,清越的笑声在无人的旷野荡出很远。凌凌不知为何脸上发热,连忙抿紧了唇,回答了凌松之前的那个问题。
“……大概是,是一个温柔又有趣的人吧。”
第12章
“唔,”凌松像小孩子一样从身后抱着他的腰,在水里轻轻摇晃起来,“……刚刚想了这么久,是因为他比我有趣吗?”
凌凌愣了愣。
大概是错觉,他居然从这个问句中品出了几分醋味。
他没想到凌松会问这种有几分幼稚的问题,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依照彼此的身份,他们之间不过一段露水情缘。
将军现下对他心生怜惜——也许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愧疚,然而等回到都城,他还是白羽骑战功赫赫的主将,自己也还是深沟里令人嫌恶、避之不及的,再也爬不起来的一滩烂泥。
——哪舍得把他也弄脏了呢。
也许将军现下只是随口和他调笑……
凌凌却没办法像柳安教的一样,随口敷衍着,哄骗这样一个实际上温柔而真诚的人。
凌凌没有回应,气氛一时间居然尴尬地沉默起来。
凌松正打算说些什么转开话题,然而从背后搂着青年,看着对方被遥远月光映亮的半张轮廓柔和的侧脸时,他脑子一抽突然脱口而出:“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吗?”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轻浮的搭讪,正努力思考如何补救,怀中的身体却不知为何僵硬了一下:“……没有。”
即使隔着越来越浓郁的雾气,青年的声音依然十分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从没见过。”
“我这种卑贱的身份……怎么会和您见过呢?”
凌松皱眉道:“你不必这样说话……”
他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凌凌没有太多表情时显得有些冷漠的侧脸。
他隐约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又远了一些,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
他自知在察知他人的情绪方面一向过分迟钝,常常不自觉地做出一些看似不顾别人心情的举动——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也的确是不怎么在意就是了——踟蹰了一下,正打算直接开口询问,却发现凌凌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连忙用手背试了试他侧脸的皮肤:“是不是感觉冷了?”
凌凌默默点了点头。
怕他受凉,凌松迅速把人从水里捞起来,用里衣仔细擦拭干净裹进厚厚的大氅里。凌凌乖乖地站着任他动作,让抬头就抬头,叫伸手就伸手,却在凌松试图帮他系上大氅的系带时将手指轻轻地覆上了他的手背。
“……我自己来吧。”
凌松无言地收回了手,向后退开半步,静静地看着公子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襟口打了个端端正正的结,才无言地向他伸出手,握住他有些犹豫地覆上掌心的手腕,揽着腰将人拉进怀里稳稳地打横抱起,帮他掖了掖领口,运起轻功向营地疾奔而去。
凌凌温顺地蜷在凌松怀里,侧脸隔着薄薄一层布料贴在宽厚的胸膛上,令人安心的稳定心跳在耳边有力地敲响,环着自己的手臂坚实而可靠。凌凌暗叹一口气,在这个令人留恋的怀抱中默默合上了眼睛。
来的时候彼此间明明还是温暖融洽的,回去的路上却气氛不知为何变得僵冷了。
温泉一夜之后,凌松明显感受到两人之间生疏了不少。
简直像是回到了一开始,凌凌刚刚被治好送到自己营帐里来的时候,默默跪在一旁垂首盯着地面的样子。
凌松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委屈。
毯子有什么好看的,还能看出一朵花儿来不成?
……就算自己真的比不上那人,随口哄哄他也不行吗?
这种堪称任性的情绪很多年没有过了,于凌松而言甚至有些新奇。
虽然有个鼎鼎有名的父亲,但他也是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在营中一路摸爬滚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再后来早早便扛起了将军府的担子,接下了白羽骑主将的名头,年少领兵,战不旋踵,前方凶险万状,身后无所凭依,他从未退缩或埋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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