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还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就能抵达都城的时候,凌松这么多年来难得任性了一次。
于是一脸茫然地接过了指挥权的副官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心里威严沉稳从不因私废公的将军把凌凌抱上马细心地在身前安置好,提起缰绳一骑绝尘从小路跑了。
凌松策着马跑出一小段距离,低下头正好看见凌凌的半张脸,才发现他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不知什么时候无声地悄悄弯起了眼角,不由奇道:“怎么这么高兴?”
凌凌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莫副官刚刚的神色……”
“喔,”凌松撇了撇嘴,“让他之前欺负你。”
现在倒是理直气壮地不记得是谁先欺负了别人了。
至于凌凌怎么会知道自己副官的姓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小疑惑,很快便被抛到了脑后。
凌松慢慢遛着马,附在凌凌耳边逗他,向他描述即将去到的那个地方,想到哪里说哪里地跟他讲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都城的将军府里养了一只雪白的小马,厨娘的手艺好到让人要把舌头咬下来,府上种的那棵桃树是时候开花了……
战马搭着两人走到一块空旷的野地时,凌凌眼神微动,正欲启唇问些什么,耳边破风之声突然炸响。
凌松目光一凝,稍稍偏了一下头,出手如电,将险险擦过侧脸的箭矢牢牢抓进了手中。
箭尖上闪动着幽蓝的光泽,看上去是淬了剧毒。
——有人在白羽骑大胜回朝的首日,要让这只凯旋之师的主将永远无法踏入都城。
身下战马不安地踢踏着地面,鼻腔中喷出两道热气。
凌松眸底微光沉沉,神情一片冷冽。他躬下`身将凌凌牢牢护在胸膛与手臂之间,一只手徐徐抽出长剑,手腕翻动如飞不断用剑身击飞蝗虫般旋踵而至纷乱袭来的箭矢,另一只手攥紧缰绳催马如飞,冒着凌乱的箭雨向前疾行。
两人一马艰难地跑出一段距离,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凌凌一直很乖顺地缩在他怀里,安静得有些不正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然而眼前箭如飞羽,不知道头顶的树叶里埋伏了多少个弓手,凌松虽然还可以应付,却已经无暇低头查看怀里人的状况。饶是凌松一开始并没把这场伏击当成一回事,此刻也不免有些焦灼。
不巧此时胯下战马前蹄中箭,逸出一声哀鸣,无法自控地向前趴俯下去。凌松眼睛都红了,这只通体乌黑只有额间一抹雪白的威武骏马陪着他在沙场征伐多年,不是战友胜似战友,战场上机灵勇武善于闪避又不惮冲锋,平日里毛都被凌松亲自梳理得油光水滑,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凌松抱着怀里的青年一个兔起鹘落,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旋身起跳,落地后在战马后臀用力一拍。乌黑的战马长长嘶鸣一声,圆圆的眼睛湿漉漉地不停试图转头回望,最终却还是与主人心有灵犀地向密林深处疾驰而去,很快便失去了踪迹。
伏击者的目标显然不是马,凌松看着它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野里,不着痕迹地舒出一口气,随即冷静地环视了一圈黑布覆面正以半圆之势向自己缓缓围上来的十二个人,腰间截云再度悍然出鞘。
在将凌凌牢牢护在身后时,凌松飞快地扫了他一眼,见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外似乎并没有哪里磕碰到,迎上自己的目光时还露出了一个似是安抚的笑容,于是稍微放下心来,眸光微沉猱身而上,决然抽剑正面迎敌。
长剑与刺刀狠狠对撞,“噌”的激出一串耀目的火花。
无论交锋有多激烈,凌松面上依然平静无波,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群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反而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且几次交手间能够感觉到武功路数奇诡莫测而难以招架,看起来居然不像是中原人。
凌松又一次向后闪退避过呈合围之势向他刺来的一圈利刃,直起腰身剑走偏锋挑飞了其中两把时,被护在身后的凌凌突然向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凌松:“!”
即使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局面下,凌松心里居然还是不合时宜地荡漾了一下。
……这是凌凌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抱他呢!
凌松一边暗自高兴,一边又忍不住自省:虽然刚刚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凌凌一定很害怕,自己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真是太不称职了!
由于凌凌一直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不肯放手,凌松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安抚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好了好了,没事了啊……”
正架出凌厉攻势,刀刀追命每一招都往他的要害招呼的黑衣人们:“……”
幸好里斯一边安抚凌凌一边还没有忘记要提剑作战,凌凌被摸了两下也乖乖地向后退了几步,背倚着一棵树慢慢坐了下来。
凌松觉得他实在听话得不行,简直想转过身揉一揉他的头发,考虑到现在的局面还是勉强克制了下来,只是不自觉地表现得越杀越勇,把剑舞出了残影,侧身踢飞黑衣人时还展示了一个超高难度的动作。
上方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最后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兵器被击飞的同时,头顶剧烈晃动着沙沙作响的树叶也慢慢归于寂静,几名弓箭手重重摔落在地面的断箭残骸上,无声无息地失去了性命,只余颈间一抹细细血线和不肯合上的双眼昭示着方才经历了一番怎样惊心动魄的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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