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不等人,医师们小声商量了一会儿,终于推选出一个代表,心惊胆战地向一言不发地穿着一身带血的衣服守在门口立得笔直如一杆标枪、从开始诊治起就面如寒霜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没有变过的将军禀报了研究的结果。
凌松沉默了片刻,终于闭上眼睛:“……试试吧。”
等到医师们行礼退下,凌松松开拳头,才发现掌心都被短短的指甲刺破了。
然而这一剂方子下去过了几天,凌凌还是没能醒过来。
他的脸色虽然不似刚刚受伤时那样难看了,却仍然反反复复地发热盗汗,某天夜里还吐了几口血,
凌松去看过几次凌凌,对方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刚刚被养得圆润一些的轮廓重新变得瘦削,呼吸微弱得仿佛眨眼就就要消失一般。
凌松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地放下床帘转身离开,一出门就往柱子上狠狠捶了一拳。
跟在他身后的侍女小声惊呼:“将军,您流血了!”
凌松摆摆手挥退了冲上来试图为他包扎的医师,神情冷冽地向前走去,墨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仿佛也在诘问为何他如此鲁莽犯下大错,却连累旁人代己受过。
如果不是自己过分自大,一个随从也没带,凌凌也不至于现还下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凌松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庭院中站了许久,直到枝头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上肩头,一道柔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将军如此忧虑,不若请未明楼出手相助。”
凌松转过身,看向自己府上谋士中唯一的女子,柳璃。
面容清丽的女子微微一福身,补充道:“未明楼楼主手下奇人异士众多,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常人不清楚的禁制法门……”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将军的神色,顿了顿,突然笑道,“便是我不提,将军也已经打算这样做了是吗?”
凌松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却没有否认:“与未明楼交易向来如火中取栗,柳先生一向谨慎理智,我还以为您会劝阻我。”
柳璃柔柔一笑,神色却带着几分怅然:“坐在这里和将军共商大事之人,有几个没试过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呢?承蒙将军庇佑的时间也不短了,难得见您有个上心的人,自然希望他能平安。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在世间寻到牵挂,实在是一件幸事。”
……牵挂吗?
凌松默然良久,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代我请未明楼‘判官手’过府一叙,就说我想跟他们楼主谈笔生意。”
第16章
柳璃办事效率极高,次日清晨凌松推开花厅的门,便看见一袭墨蓝长衫的男人在窗前负手而立,他的身姿颀长,高大挺秀,单看背影,难免让人揣测是哪家的翩翩公子。
“听说将军想和我谈笔生意?”
然而他一开口,声音竟是粗嘎难闻,仿佛用粗糙砂纸在生锈的铁锅上大力刮擦,令人忍不住皱眉,甚至想要以手掩耳。
凌松面上却毫无异色,甚至朝着这个背影拱了拱手。
“竟然劳烦楼主亲自过来一趟,实在令我心中不安。”
即使是作为未明楼的长期合作伙伴,他也没有见过几次这位神出鬼没的楼主,
“客气的话不必多说,”姿态高傲的男人终于舍得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没有半点花纹的黑沉沉假面,“连小情人也要我来救,凌将军想好这准备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凌松沉声道:“只要我能给得起。”
他并无意在这位楼主面前掩饰对凌凌的重视,毕竟两人遇袭之时是何等情形,那一堆“救援来迟”的面具人估计都会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楼主轻轻拊掌,假笑道:“有诚意,我最喜欢像您这样的爽快人。”
得了这个承诺,楼主半点也不拖泥带水地吩咐自己身边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道:“阿禹,去帮凌将军的小情人看看。”
走上前来的男人面白无须,神色僵冷,长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丢进人堆里就难以找出来的面容,凌松却认出他正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判官手”,在其它医者眼里病入膏肓的患者,转眼在他手中妙手回春 ;药石无医的绝症,不经他手就无法判定是否尚有一线生机,一手劈开生死门,“判官手”之名由此而来。
然而此人任性至极,全无半点医者仁心,救人与否全在一念之间,曾经眼睁睁看着一派之主在自己面前挣扎殒命,面前跪了黑压压一地哭喊求救的子弟而无动于衷,也因此被人千里追杀,不得不寄身于未明楼寻求庇佑。
凌松因为他这个轻佻的称呼皱了皱眉,忍了忍没说什么。
他总觉得这位楼主——甚至亲自接触过的未明楼的每一个人人,都对自己怀抱着莫名其妙的敌意,种种行为就像是踩在底线上故意激怒自己。
判官笔很快便从房中出来,木着一张脸向楼主点了点头:“能救。”
“将军真是走运呢,”楼主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并不像什么高兴的意思,“我们来谈谈条件吧?”
凌松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想要什么?”
“这可真得好好想想。”话虽如此说,未明楼主却明显是有备而来,“听闻将军府上有一把名琴,其声清越泠泠,如泉漱鸣玉,有缘者奏之可动四海……”
52书库推荐浏览: 兔形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