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司刃错了,叶凛从来不是瓷器。
他像水,温柔时环绕身侧款款流淌的春溪,然而终究被绝望与愤恨的礁石激起了无声咆哮着掀天的巨浪。
每一个被压在男人身下的夜晚,他皮肤上颤栗着浮起的细小颗粒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因为难以抑制的汹涌怒焰。
在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慢慢归于平缓之后,他以深夜常常辗转难眠为由,眉眼低垂地求来了安神的熏香,即使男人在他这里歇下,也常常整夜整夜地燃着香,渐渐地男人也习惯了这个味道。
就算被没收了所有的尖锐物件,被男人紧箍在怀中入眠之前会被牢牢禁锢住双手。
但是他心中,仍有一柄永远无法被夺去的长剑。
第59章
那一夜天色很沉,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没有露出半点星光。
胸中长刃终于怆然出鞘。
第二天下仆发现他们的少爷迟迟未醒,暗暗调笑一声春`宵苦短。眼见着太阳即将高悬天顶,终于顶着被骂的风险认命地推门进去打算服侍少爷。
这一进去却是被骇得直接摔在了地上,呆愣了几秒钟才嘶声尖叫起来,发着抖向门口爬去,踉踉跄跄地一边跑一边叫人。
半面俊丽半面狰狞的青年坐在床边,死死盯着下仆逃离的方向。
最后,他一点一点弯起沾满血迹的殷红唇角,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瓷片,缓缓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来。
仿佛从地狱归来的恶鬼修罗。
在他身后,已经失去了气息的恶徒大睁着双眼,像是对自己的死因难以置信一般,从的颈侧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半张绣着华丽花纹的床铺。
叶凛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柄铮然出鞘之际便注定以往无回的利剑。
他被压着跪在冰冷的地上时,内心 感受到的是许久未有过的平静和安然。
那个令人作呕的脏污的影子,再也不配成为他的噩梦了。
眼前站着的是一手造成了王府灭门惨案的贤王,和面对他的求救时无动于衷、微笑着叮嘱“在王府好好待着,刃儿不会亏待于你”的美丽王妃。
不知哪里爆发出来的巨大力气,王妃带着精致护甲的修长五指硬生生将贤王拔出的剑按回了鞘中:“害了我的刃儿……我绝不允许他就这样轻易死掉!”
“你不是想活下去吗?”满头珠翠的女人身段婀娜地拾级而下,弯下腰来用力托起他的下巴。她再也无力维持美丽端庄的表象,冰冷仇恨的目光蛇一般爬过他的整张脸,唇角绽开一朵满怀恶意的笑容。
“——那就好好活着,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记得闭紧嘴,别让人知道你是谋逆犯上被满门抄斩的丞相之子。”
她直起身来,依然是姿态云淡风轻,暗地里却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送他,去见那位小凌将军吧。”
往事揭开了它狰狞的面纱。
凌松听着卫流光艰难地口述那段曾真实发生在他心爱之人身上的、噩梦一般的昔日。
他于是也仿佛将刀片揉碎硬生生吞了下去,一时间喉咙里全都是淋漓的血腥气息。
他胸中的恨意从未如此酷烈,然而握着截云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了。
手刃仇人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大局。
他想起叶凛沿着脸颊缓缓落下的那一滴泪,思绪纷乱如麻,实在不能继续呆坐在这里,于是把酒杯塞回卫流光手里,匆匆打道回府了。
午后柔和的阳光慵懒地爬过木窗,初桃抱着一个小坛子,轻轻放到了饭桌的旁边。
“这是库房派人送来的,今年新酿的桃花酒,公子要不要尝尝?”
叶凛盯着酒坛,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有些怀念的神色。初桃大概是误会了些什么,向后一退将坛子拿开,往怀里抱得紧了些,故作严肃道:“公子身子不好,可不能多喝。”
被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孩子管束了,叶凛不由失笑,抬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一段短短的距离:“就喝这么一小杯。”
浅红色的酒液被徐徐注入剔透的玉盏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腕慢慢捧起酒杯。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急着品尝这初夏新酿的滋味,而是静静欣赏着桃红的酒与莹白的杯壁相激的美丽景色。
桃花酿的口感清润而冷冽,依旧是多年前熟悉的味道。叶凛虽然是答应了初桃只喝一小杯,却是难得任性了一回,趁着她转身布菜的间隙,悄悄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
等到初桃收拾完碗筷,发现酒坛已经轻得能被自己单手拎起来的时候,饶是她性子向来温柔,也不由得柳眉倒竖,拖长了声音警告道:“公子——”
叶凛一脸无辜地对着她轻轻眨了眨眼。
初桃好不容易抵御住了他的目光攻击,正待进一步苦口婆心地劝告他注意身体不要贪杯,浅杏便匆匆来报,道是将军来了。
凌松给叶凛带来了后者曾经在那间小书房里见过的、形制与雕工都略显粗糙的笔筒。
“本来想等你及冠就送给你做礼物的。可惜我那时手太笨,还没有雕完就……”
叶凛轻轻摩挲着笔筒上一双奇形怪状的鸟儿,迟疑道:“这是鸭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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