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不能走。”风长林只觉热血上涌,悔恨难当,悔的是自己一时意气,非但没做成好事,反倒助纣为虐,正愁于如何弥补,却见对方一脸戏谑,毫无愧意,不禁也动起了气:“偷窃之事,万万不该,大丈夫岂能颠倒正邪,胡作非为。”
曲鸿无奈道:“那潇湘三杰不也同样招摇撞骗,颠倒正邪,你不管他们,为什么偏要管我。”
“我若与他们素不相识,也就罢了,可既与你结交为友,便不能任你堕落。”风长林说着,竟一把将他的钱袋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曲鸿急道:“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行!”
“快还给我。”
“不!行!”
曲鸿伸手去抢,风长林却把钱袋藏在背后,撤步错开,曲鸿不服,上前再抢,脚底不自觉地使出轻功步法,风长林也不甘示弱,身形飘忽,竟叫他追不上。两人功夫相当,谁也制不伏谁,围着桌子团团转圈,斗得眼花缭乱。没过多久,整个大厅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往他们身上投来。
曲鸿见状,心想再闹下去便真的无法收拾,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摊手道:“唉,就算我知错,可水都泼进海里,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风长林不依不饶,“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可钱袋里的银子不是还分毫未动么。”
“你该不会是打算……”
“知错就该改,偷来就该还。”
“风少侠,长林兄,林哥,”曲鸿见强取无果,便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晃到他身边,牵起他一条胳膊,乞道,“我一个人流落江湖,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下个月的盘缠还没着落呢,那些做生意的,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们不过少了一个早上的利,我却能多吃一个月的饭,你何必要为难我呢。”
风长林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略作迟疑,仍坚持道:“一码归一码,偷盗总归是不行的。”从行囊中摸索一阵,取出一只银锭,敲在桌上,“这个你拿去当盘缠吧。”
曲鸿这次真的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隔了半晌才问道:“这银锭当真要给我?”
风长林点头:“银锭给你,钱袋给我。”
厅堂里的食客发出一阵抽气声,曲鸿左右看了一圈,见无数如狼似虎的目光都集中在银锭上,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好吧好吧,如此合算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只不过我拿了这银锭走在街上,万一被劫财怎么办,你负责吗。”
风长林思虑片刻,答道:“可以,我负责。”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唏嘘声。
曲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而风长林已经做好了践行承诺的准备,用语重心长的口吻嘱咐道:“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把钱袋还回去,再来找你。”转身便走。
“我——”
曲鸿话未出口,他便又回过头来,叮嘱道:“就在这里等,不许擅走。”
曲鸿目送风长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望了许久,口中嘟囔道:“啧,脚长在我自己身上,为何要听你命令,你让我等,难道我就乖乖等么?”
口中虽这样说,心里却难释然,仿佛有根绳子绊住了他的脚。
他摸了摸手里的银锭,手指拂过分明的棱角,心中竟有几分惘然。
围观群众一片寂静,隔了许久,店小二怯生生地凑过来问:“客官,您……您要走的话……先把饭钱结了呗?”
“放心吧,亏欠不了你的。”曲鸿一屁股坐回原位,悠然自得地翘起二郎腿,“你也觉得我该走是吧,哼,我偏要等他回来。”
☆、金风玉露(三)
风长林归来时已接近傍晚,酒楼里客座满席,人声鼎沸。
他急匆匆地走近正厅,却发觉方才坐过的位置被两个陌生人占了。他跟店小二交谈几句,又急匆匆地回到外面,四下张望,口中唤道:“鸿弟?你在哪儿?”目光四处搜寻,语气甚是慌张。
曲鸿靠在路边一棵桐树旁,故意不做声,只远远地看他模样,看了一会儿,才悠悠应道:“慌什么,我在这儿呢。”
风长林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转过头,面露喜色:“原来你没走,太好了。”
“你都嘱咐过了,难道我还会再度欺瞒你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转眼,风长林已经来到他面前:“说的对,是我多虑了。我先前不知你困于生计,亦有苦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能改之,便不算错。”
曲鸿哼了一声:“你怎知我会改?”
风长林坦言道:“你不是在等我回来,没有擅自离开么。”
曲鸿不禁一怔:“我……我不过是担心你办事不妥,惹来更多麻烦,才姑且一等。”
“好吧,”风长林淡淡一笑,“那我告诉你,钱袋已经还回去啦,不会再有麻烦,你大可放下心来。”
他的声音始终笃定如一,不愠不恼,仿佛落入玉盘的鲛珠,温润剔透,出口即凝,倒让曲鸿一条巧舌失了用武之地,只能把目光移开,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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