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郁赦洗漱好换了身衣裳后,冯管家追了来,郁赦心头一动,尽力不动声色,“他自己怎么说?”
冯管家尽力装的自然些,但眼中已带了几分喜色,“钟少爷说,要麻烦太医,慢慢医治了。”
郁赦将手中丝绢丢到水盆里,长吁了一口气,“那就慢慢治吧。”
钟宛醒了,郁赦反倒不去他院里了,郁赦被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就当真捡起了堆置的公务,边料理边思过,宫里来看他的老太监都暗暗纳罕,不知这郁小王爷怎么突然转了性。
过了两日,钟宛病了好些,能下地了能吃饭了,郁赦还未稍稍放下心,当日替钟宛针灸的太医又找了来。
太医求郁赦屏退众人,郁赦心头一沉。
郁赦心中隐隐不安,“他又烧起来了?还是又病重了?”
“这倒没有。”太医忙道,“钟少爷身子已又好转,世子不必担心,只是……就是因为少爷病好了些,所以诊脉倒是觉出点儿不对。”
郁赦问:“怎么不对?”
太医也百思不得其解:“前两日钟少爷烧的厉害,只能看出风寒来,我们也是按风寒医治的,这股高热退下去后,再诊脉,竟发现钟少爷还有点旧日症候,医家不敢探听别的,但世子既要我们慢慢地将钟少爷调养,那就不得不问一句了,钟少爷……可是中过什么毒?”
郁赦眸中一暗,尽力平静道:“什么毒?”
“不知,我们刚刚问过钟少爷,钟少爷说是他自己身子不好,这些年吃药不节制,积了余毒在体内,但……”太医抬头小心看了一眼郁赦的脸色,继续道,“但就我们诊脉看,这明明是数年前曾服过毒药,这……不知钟少爷到底清不清楚,我们也不敢多说,只能来问问世子。”
郁赦面似沉水,“他自己说吃吃药吃的,这必然是清楚了。”
郁赦早就觉得不太对,钟宛少时身子那么康健,怎么过了这么几年就成了个病秧子,就算是水土不服,那宁王的几个孩子如何没事?
他被下过毒。
谁做的?
能让钟宛甘心被害,到现在还在维护下毒的人?
郁赦合眸,掩去眼中杀意,“能治吗?”
太医踟蹰片刻,道,“能治。”
不等郁赦放心,太医又道:“只是慢,要缓缓用药,靠着天长日久的慢慢把余毒排出来,这就不是个小功夫了,且用药上也要斟酌,药材……都是难寻又名贵的。”
郁赦稍稍松了口气,淡淡道:“治,缺什么药材跟管家说,我必然弄得来。”
太医忙点头:“那就好。”
太医退下去了,郁赦握着笔,在书房中枯坐许久后,一把将桌上的笔洗砸了个粉碎。
“少爷,你真的……”惊喜来的太快,冯管家喜孜孜的,反复问钟宛,“真的先不走了?”
钟宛病后瘦了一圈,他把冯管家刚送来的药喝了个干净,舔了舔嘴唇,“这太医开的药怎么这么寡淡?都不多苦……这么用药我得养到什么时候?真的不走啊,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哪儿敢信呢。”冯管家唏嘘,“不过……就怕世子那边不好说。”
冯管家干笑:“两天了,世子只呆在自己院里,也不说话,不知道又憋闷什么呢,我怕他又钻了牛角尖,非要送你走。”
钟宛垂眸,苦笑一声:“他……”
冯管家发愁的坐在一旁,“世子定的事,从来就不听别人的,我连劝都不敢。”
钟宛喝了药,稍稍有了点精神,他想了下,眸子一亮,招招手,“我给你想个法子,你先这样,你找个会口技的,再寻点蜡来,然后……”
钟宛同冯管家嘀嘀咕咕了半晌,冯管家脸色古怪的看了看钟宛,一咬牙一跺脚,去安排了。
当夜,郁赦躺在自己床上,眼中血丝满布。
原本想着,送钟宛回黔安是最好的结果,将来自己若能侥幸赢了,他若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自己要是死在将来这场动乱中,也就罢了。
但现在看,黔安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到底是谁给他下了毒?
为什么要下毒?
钟宛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
他到底是为了自己想留下,还只是向宁王报恩那般,要向自己报恩?
郁赦心中疑虑越多越是恨钟宛,恨他什么都不同自己说,恨自己贪图一时温存,一步错步步错,走到这两难的一步。
郁赦心头激荡,把牙齿磨的咯吱咯吱作响,拼命忍耐着。
就在郁赦又要犯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窗外有一声异动。
刺客?
郁赦冷笑,府中家将众多,这要是还能混个刺客来自己院里,也算能耐了。
找死。
郁赦起身,拿起床头佩剑,刚走到窗前,突然听到外面呜咽几声,好似……什么野兽的叫声。
郁赦迟疑间,外面那野兽突然半人半兽的高声鸣叫——
“钟宛不能走!钟宛不能走!钟!宛!不!能!走!!!”
郁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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