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小的声音从胸口传出来。
陆一鸣吓了一跳,慌忙摁住前胸,声音也停了。
——难道驴妖跑到这里来了?
不对,这声音和驴妖不一样。
在胸|前摸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异样。
迟疑着,陆一鸣试探性地重新哼起了同一首小曲儿。
“难听死了。”
那个声音重新从同一个地方响起来。
这次,陆一鸣听清了那个声音,有点耳熟。
他伸手在胸里摸了摸,摸到内袋里放着的薄薄的一本书。
刚才出门随手拣了件外套就走,没注意里面有东西。
这是什么书?
摸了摸,那书的边缘狗啃过似的凹凸不齐。
……啊,想起来了。
这是那本《金陵地方志》,很早的时候就从镇上的借过来,后来被金叵罗烧坏了,陆一鸣就自掏腰包新印了一本赔给镇里,这本自然就留了下来。
留下这本破书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
——陆一鸣在书里面遇见过一名跟阿汀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还险些和她成了亲。
后来陆一鸣渐渐淡了这门心思,便将这书抛之脑后了。
对了,这书里边还有个书妖。
这么想起来,刚刚的声音和那个书妖的声音倒是像得很……
陆一鸣把书翻开,随手夹了一页。
“嘶啦……”
那页纸被他信手撕了一半。
“啊!啊啊啊!好痛。死瞎子!”
那个声音果然又响了起来。
陆一鸣饶有兴味说道:“哟,这不是书仙大神吗?”
那本书安静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听得到我说话?”
“你忘了?我们以前见过面,还聊过天。”陆一鸣好心地提醒。
“那是在书中幻境里,你当然听得到。现在又不在幻境……”那书嘀嘀咕咕地说道,不在幻境里,就算是寻常小妖也不可能听得到我说话。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它就感受到一股不可言说的寒气从旁边的树上传来。
抬眼望去,才看到那棵树上悄无声息地坐着一道人影。
——那是前两次险些把自己烧成灰的人!
他怎么会在那里?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它受到了惊吓,讪讪地噤了口。
陆一鸣揉了揉书页:“正好无聊,大仙不如给我讲个故事吧?”以前要碰上运气进了书里才能遇见这只书妖,现在居然可以寻常聊天,真是好极了,用来解闷岂不美哉。
比起听老鼠讲话,听一本书讲话可要有趣多了。
兴许可以当只新宠物养起来。
“笑话!本仙是你想差遣便能差遣的?”那书傲然说道。
“哎,既然大仙仙风傲骨,说明你我无缘,那还是以后还是拿大仙来擦|屁|股吧。”陆一鸣笑道。
书被调|戏得急了眼:“大胆!怎敢无礼!”
“啧。”陆一鸣看它这架子端得大,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他在国外买的打火机,摁了摁,火苗在他手掌上方腾起又消失。
这破书的道行要是高深,早跑了,怎么会一直呆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书现在算是闻火变色,惊慌失措地在陆一鸣手里挣扎起来:“这是什么?怎么会生火?”枉它成精多年,竟没看出平素其貌不扬的铁棍子竟能生火。
看来这只书妖对现在的那些洋玩意儿并不了解。
陆一鸣故意逗它道:“这是一种可以烧东西的法器,叫作火机,一打就起火。每次我无聊就忍不住打打它。”
说着,他当着书的面,一下一下地按开打火机,让它看着火苗一次又一次地升起。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书簌簌发抖,“我之前被烧掉的地方还没修好呢。”
“那,你会不会讲故事?”陆一鸣拽了它一下。
“会。”书忿忿地说道,“你想听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
“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闻强识……”这书一自夸起来话就多了起来。
“等等,”陆一鸣打断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那你告诉我,我家里那头畜牲是什么东西?”
“……”书怯怯地瞟了树上的人影一眼,“我怎么知道?”
嘁,就这样还好意思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陆一鸣有些失望,把它塞回怀里。
“……那你就随便讲个道士和女妖怪恩恩爱爱的艳闻吧,女妖怪要多,要好看,胸要大,腿要长。”
“你把本仙当成什么了!”
陆一鸣默默地又摸起了打火机。
书急急地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女妖怪……”
陆一鸣勾起嘴角。
他重新枕手躺好,一边听着无聊的故事,一边觉得心头发憷。
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
他疑惑地抽出一只手摁了摁|胸|口,心慌莫名,就如同感觉到了风雨将至、大厦将倾。
不知过了多久,这阵奇怪的心悸才终于停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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