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妖高冷说:“……嗯,也可以。”
陆一鸣放心地拄着拐杖,朝熟悉的夜市慢慢踱去。
这附近的路,就在陆宅到药铺之间。每一条,他从小到大都走过无数次,就连哪里的砖松了,哪里的墙砖缺了半块,他心里都有数。
今天这路上人有点少,偶尔有人匆匆从旁边路过,带着鞋底蹭过地底砖石的声响。
从医馆往右走到分岔口,选右边那条,再走三个三岔路口,夜市就到了。
想到何记的馄饨、老黄家的锅烧……陆一鸣就喉咙发痒,口水都咽了半天。
右,右,左……
咦?
陆一鸣迟疑着慢下来,察觉有些不对。
——已经走了很久,却没有遇上第三个分岔口。
照理……早过了呀。
怕是走错了。
果然瞎了眼就是不方便,他皱上眉,巴不得把眼上的纱布拽下来,把路看个清楚。
他拍了拍书妖:“现在这是哪条街?”
书妖沉默了一会儿,嘟囔道:“我平时又不用走路,怎么知道。”
真是没用。
陆一鸣在心里嫌弃了它一下,竖着耳朵,再没听到有人路过,只能拄着拐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愈往前走,这条路愈是安静。
风掠过路边草叶的沙沙轻响,落叶磕到前面砖石的撞击声,还有远方不知何处的庭院里传来的犬吠,无一不让陆一鸣莫名地烦躁,心底隐隐发悸,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脚步越来越慢。
这也就是个饭点的时间,人们刚刚收工赶路回家,路上不至于这么安静吧。
……静得让人难受。
拐了个弯,正犹豫要不要回头的当口,冷不丁,有人在不远处嚷了一声:“油酥饼儿!刚出锅的!”
前方,开始有了些许人声。
食物的浓香隐隐飘过来。
夜市到了。
陆一鸣眉心一跳,长舒了口气笑了:果然就是这里!
刚才估计不小心走了个不常走的小道,给绕过来了。
白白吓了一跳。
循着声音和香气,他拐过几道墙,慢慢走进了夜市。
很快,只是转了弯,瞬间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没有人会在昏暗的灯光下注意到一个瞎子,陆一鸣不紧不慢地在人流中循香觅食。
左边是麻辣汤的辛辣味儿,右边是烤兔子的肉香,再往前更是各种奇香四溢,闻都闻不出是什么好东西,感觉今晚这夜市比往常香多了。
左边有人拽了他一下:“客人,要不要一碗麻辣汤?我们加了不少好料,包你满意。”
陆一鸣抿嘴摇了摇头。
麻辣烫?
要是和文渊一起来吃,那倒是可以,毕竟那家伙除了辣的什么也不爱吃。
若是自己一个,那就敬谢不敏了,他这嗓子可受不住。
也不知道文渊这小子这两天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明天倒是可以去找他说说陈谨之的事。
再走两步,又有人拽住他的袖子:“客人,来点炒膳面吧,我家炒得可好了。”
陆一鸣依旧摇头。
右边有一个娇柔的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如试试我家糖炒栗子?吃一颗,你可以高兴一整天。”
吃颗糖炒栗子有什么可高兴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陆一鸣继续抿嘴摇头,心里暗暗惊异:以前来夜市也没这左拉右扯的待遇啊,今天这是怎么了?生意难做一起抢客来了?还是觉得瞎子的生意比较好做?
接下来是粉羹,糯米糕子,豆子粥,春卷……
一连拒绝了好几个摊子的招揽,走到一个路口,旁边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陆一鸣扬声问道:“老板,你卖的什么?”
一个中年妇女温热的嗓音响起:“我们卖的呀,是丁香馄饨,一碗下去,可以解忧愁。”
“……”
陆一鸣啼笑皆非,这广告打的,管它丁香还是玉兰,不就一碗馄饨么,还解忧愁!
但眼下饿得不轻,最近嘴淡,正想吃馄饨,也不在意那些细节,便道:“那就来一碗。”
不多时,一碗带着丁香味儿的馄饨被热气腾腾地搁到陆一鸣面前。
闻着让人食欲大开,陆一鸣摸着勺子舀了一口汤,清香四溢,暖汤过了喉,香味还在齿颊间回荡。
他摸了摸口袋,捏着几枚铜元,问道:“多少钱?”
“不要钱,只要你给一个‘好’字。”老板娘说道。
“……”陆一鸣挑起了眉头,奇怪地问道,“老板娘,你今天这是刚开张?”
“可不是呢。”老板娘笑呵呵,“就盼着个好彩头,只要第一个客人给个‘好’字,这年的彩头就都有了。”
“……”陆一鸣坐直了腰,慢条斯理地说,“什么字?”
老板娘仍然是笑呵呵的:“只要一个‘好’字。女子好。”
陆一鸣张了张嘴,感觉得到空气在这瞬间都静了许多,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老板娘殷切的眼神正热烈地落在自己的双唇之间。
太过热烈,让他很是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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