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陆一鸣,将他紧紧裹住。
他像一尾明明该活在水里却仍然溺水的鱼一样喘不过气来。
一直以为,哪怕外人嘲他贬他,自己至少是被家人深爱着的。
万万没想到,真相竟会是这个样子。
容器!他在祖父和父亲眼里竟然只是一个容器!
简直像个笑话。
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上除了孟林生,竟然还背负着那么多的恶心的东西。
他替自己,也替那几个不幸早夭的兄姐感到悲哀。
——鸣儿,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刻祸门已开,吾主真神必将横空出世,若你不下去献饵,它饥寒数千年的灵魄必会吞天噬地,到时必定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所以生灵涂炭也要赖到我头上?你放它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念着生灵涂炭?”他笑了起来,“不过你放心,欠你的东西,我会还你,你给的东西,我一样都不会要。”
没错,横竖是个死,这副皮囊沾满了秽物,恶心透顶,不要也罢。
他本就该胎死腹中,而不是留在世间,供人为恶。
反正再多活几十年,一样是个尘归尘,土归土。
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与其作为污秽而生,不如干净地去死。
“蠢材,看着我,不要跟他说话!”金叵罗眼看陆一鸣不停地自言自语,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正疑惑间,眼见陆一鸣突然快步迈到了祸门里,忙冲了过去伸手要拽。
但祸门原本就出现在陆一鸣的左手边,他速度再快也仍是慢了一步。
转眼间,陆一鸣的身影被祸门的银光团团笼住,身体如同布满星光,熠熠生辉。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一鸣顿住,扭头看向身后的人,看着他向自己伸出手,一副想抓住自己却又唯恐抓碎的小心翼翼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好笑。
他勉强地扯开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轻松的笑脸,说道:“畜牲,我要进去找个东西,这是我家中之事,与你无关。你……你走吧!”你再也不是谁的狗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回身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你……!”金叵罗连忙要跟着冲进门内,但手刚刚要触到那道门,门便和陆少爷一起化为一阵光尘,随着突如奇来的晚风转眼便消散在空气中。
天地间没有了祸门,也没有了陆少爷。
金叵罗呆若木鸡地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心里头的光也像被掐断了。
-
早已悄然掠近鼓楼的张燕云站在低处轻轻说道:“怎么这么安静,饕餮呢?”
猫抬起头:“月亮出来啦。”
一抹清冷的月光从乌云后斜斜溢出。
很快,一钩新月出现在山坳。
“说好的天狗呢?”
猫伸了个懒腰:“谁知道,世间不是一直说天狗本就是不在人前现身的么?”
山脚,有人收好折扇,只吐出了一个字:“走。”转身急急离开。
“表哥,上哪儿去?”后面的人连忙跟上。
“戏看完了,当然要回去。”
“不是说要来找一鸣的吗?”
“不用找了。”
“刚刚太远看不清楚,祸门怎么没了?”
“东西出来了,月亮也出来了,门自然就关了。”
“东西?你是说饕餮?我怎么没瞧见……”后面的人想起什么,“说起来,咱老祖宗不是还拜过饕餮么?咱身上纹的……”
“呵,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身上纹这个只不过是族迹罢了……”
……
张燕云抱着猫在暗处幽幽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喃喃道:“哼,闻到味儿了,他们身上有那只匣子,原来是周家人,怪不得我说怎么闻起来这么讨厌。”
“你不喜欢,我就去把他们吃了。”
张燕云摁住弓起腰的猫,说道:“不用,周家人最擅操纵魂魄,以你现在的功力是吃不了他们的,别去招惹。反正……咯咯,他们两个黄毛小儿,又不能把我们关回匣子里去。”
忽然,她感到身后一股寒气,转身一看。
一道高大的黑影站在前方的塔楼落下的阴影里,幽蓝的眸子正冷冷地冒着光。
“哟。”她若无其事地笑起来,“鬼先生,你来啦。”
见那人不搭理,便又道:“先前你答应过,你把心送我,我教你找到陆少爷魂魄的法子,应该算数的吧?可不能因为人没了就反悔啊。”
金叵罗一步一步从阴影里走出来,每一步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走到了张燕云跟前,他淡淡地说道:“告诉我重新打开祸门的方法。”
张燕云先是一怔,随即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
“世间祸门所连接的又不止一处,你要开多少道门?”
金叵罗仍然是淡淡地说道:“能开多少,就开多少。”
“人进了祸门,是活不成的了。等你进到对的那扇门,他都能转世十几代了。算了,至少他的魂魄没有被天狗收走,指不定能投胎转世呢。你现在去找找他能转哪户人家兴许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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