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赞。”周小生冲他微微一笑,饮了一杯。
小云仙朝他抱歉地说道:“陆先生好,我最近嗓子不好,喝不了。海涵。”声音清润如玉。
花莫言闻言呆了一呆,“你,你是男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笑了。
也怪不得他误会,他是头一次看戏,这小云仙一身女角妆扮,脸上又是重彩,哪里有男人的样子?
赵玉贞小声跟他说:“小云仙当然是男的了。”
男的演花旦,本来就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小云仙又是个名角,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失礼失礼,自罚三杯。”花莫言若无其事,苑尔一笑。
小云仙不以为意,一双青茐般纤白的手从水袖中伸出,拾起了案上的一只杯子,灌上茶:“那在下就以茶代酒了。”手腕微转,送盏至唇畔,一饮而尽。
不愧是名伶,就连饮茶的动作,都优雅大气。
花莫言眼尖,一眼就瞧见他抬手那一瞬水袖滑落到左手小臂,露出了内臂上面的一枚巴掌大的黑色兽纹,他忍不住开了腔:“这只兽,看着很特别,是什么?真是漂亮得很。”
小云仙笑笑,敛了袖子,掩去纹身,淡淡道:“这是我们戏班子的饕餮印,但凡是进了班都会纹一个的。”
“哦。”花莫言点点头,淡笑着,没有再说话。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放在桌子下的右手的小手指正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
作者有话要说: 穿插一下主线君
第26章 亡命之徒
这天夜里忽然风雨大作,毫无征兆的。
三月三下雨并不稀奇,只是作为开春的第一场雨,未免下得过于暴躁。
不像往年的春雨润物细无声,反倒像是雷公电母开了战火连砸了几个兵|器库。
陆一鸣听寓所的屋瓦上乒乓作响,只觉得落下的不是雨,而是一把把刀剑,生怕屋顶要被砸穿。
雨声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煤油灯被关不严的窗隙里漏进来的风刮得灯光摇闪,搅得他几乎要看不下书,只能立了块板子护住灯,才稳住了灯芯的火苗。
手上这一套《金陵地方志》他已经读到了第十五卷 ,说来也奇怪,上一次遇上的那个书妖,竟然再没出现过。
陆一鸣倒是想再遇上他一次,问问还有什么移魂之法。
难道上次真的只是个梦?!
一辆福特汽车在夜色中匆匆穿过暴雨,在积满了水的道上颠簸着。
司机颇有些无奈地减缓了速度,朝后座的客人问道:“这位先生,今晚这景况,着实不好走啊。要不等雨停,或者明天……”
“我有急事。”那客人淡淡地打断,从后座伸出一只纤长而干净的手,掌心上有十几块大洋,“麻烦你了。”
司机一边欢喜地接过钱放进口袋,一边在打趣:“这是赶着去会哪个小情人呢?真是半刻都等不及了啊。”
客人没有回话。
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司机悄悄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这位客人,方才他上车时自己还没顾得上细看。
他年纪很轻,打扮时髦,头发整洁地往后梳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浓密漂亮的发际线。
五官即便在晦暗间看不大清楚,却也着实是一副俊秀的面孔,只是面色有些阴森抑郁。
兴许是和小情人吵架了吧?
花莫言坐在后座上,并不把司机的调侃当回事,他没那功夫。
他脑子装满了同一个字:逃。
傍晚他从戏园回来,整个人便一直有些恍惚。
那个饕餮印……
错不了。
当年将他封进驴皮的那群神秘人,也有着一模一样的纹印。
虽然不知道这帮戏子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亦不知他们来小镇是否巧合,但,只要瞧见这个印记,花莫言便坐立难受,寝食难安。
他回忆起多年前的那一天所遭受的灭顶之痛和这些年所忍受着的屈辱和恐惧……
手指尖轻轻颤抖。
这是他永世不忘的梦魇。
什么金叵罗,什么赵玉贞,什么法力回复,他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已经视那几个戏子为瘟神,只想着要逃离这里,离他们越远越好。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绝对,绝对不愿冒着风险和这群人再有任何接触。
死都不要。
此外……
花莫言也隐隐感觉到近来自己的魂魄,略有些异样。
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在召唤他。
好几次睡梦中,三魂七魄总有那么一两魄险些滑出去,仿佛要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扯向未知的深渊。
所幸他睡得极浅,极力地拉了回来。
在法力没有完全恢复前,这着实加大了他的不安。
莫非,是莫老头儿的移魂术,出了什么问题?
这套法术,是他和莫老头儿研究了许多上古密卷才找到的,其中有部分字迹被虫蚊噬过已然看不出,所以一些配方,他们也是一直在半猜半试地摸索,失败了上百次都不止。
白白浪费了多少副皮囊啊。
这次能成功移出驴皮,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但兴许因为配方不全之故,还存在什么没被发现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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