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陈欺霜要不行了!再给他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
“对!杀了他!大家上啊!”
“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几声兴奋的喊叫声,吵得周钰恒更加迷糊,却又更加地清醒。
——如果我顶着“你”的名义死了,你是不是就能从此解脱,不再受苦了?
——这算不算另一种名义上的同生共死?
周钰恒边想着,边弯起了眉眼。
他焦距不定的眼波内,流淌着令人心动的爱意。
*
“你们、也配、伤他?!都给我去死!”
怪异、阴冷、诡谲且带着透骨寒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忽不定地向小巷卷来,随着话音落下,万千虚影也跟着悄无声息地涌了进来。
他们扑朔迷离,令人难捉行迹,于频繁的起落间,急转骤停。
血水顷刻间四溅而出,无数声哀嚎闷在了嗓子里。
狭窄幽暗的小巷被清洗得干干净净,重新又归于寂静。
“朱雀!小五!是我,我来了!”陈欺霜扑过去接住了周钰恒后坠的身体,慌乱地摇晃着他,“你醒一醒,你别睡,你快醒醒。”
周钰恒紧闭双眼,没有回答他。他的鲜血湿透了陈欺霜的双手。
陈欺霜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他麻木而机械地出手替周钰恒点穴止血,喂他吃下疗伤的丹药。
他想抱着周钰恒起身时,却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快啊!你快点儿站起来!你不想救他了么?你快动一动!你这个废物!你这个废物!你这是在耽误时间。
他心里急促地催促着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他张开嘴想呼唤影卫过来帮忙,但他却发不出声音来。
——求你了!陈欺霜!他还活着!你快冷静下来。
他内心清醒得很,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从高空指挥着肉体。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紧接着是全身。
一股血腥气涌上了口鼻。他猛的咳出了一口鲜血。
“您没事吧?”周钰恒的影卫关切地询问,在他看来,陈欺霜是在喂下周钰恒丹药的一瞬间,才咳出的血。
内心的度日如年,在旁人看来,也不过只一瞬。
但这口血却似打开了身体的开关,陈欺霜总算是能动了。
他摇头示意无碍,双手平托着周钰恒,将他贴着,靠近了胸口。
周钰恒依旧是温热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很均匀。他嘴角带着笑意,就像是困极了才入睡那样,平和而安稳。
——你这个混蛋!
陈欺霜轻轻地笑着,脸上尽是湿漉漉的眼泪。
——你必须活下去。你答应过我的。你要长命百岁。
*
周钰恒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很多埋在记忆深处的影像。
在橘色昏黄暖灯的破庙里:斑驳的四壁,“呼呼”漏风的窗户,面目和蔼的一对儿神像,还有一把握在手中带来的、粘得分不开颗粒的水果糖。
陈欺霜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虚虚实实,影影幢幢,却始终都在开朗的笑着。
周钰恒也随着他笑了起来。
小小的陈欺霜伸出手来牵他,将他的指骨捏得隐隐作痛。
「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里来了?」
「你没了父母,以后我来照顾你、当你的家人……我这不是哭,是替你心疼。」
「你别怕,我把他们都打跑了。……嘶,不疼的,我习惯了。看着吓人,几天就好了。」
「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真好看。……收下了我的聘礼,以后就只能嫁给我……长大后,你当我的新娘子吧。」
「你看,我给你带了猪蹄膀。刚出锅,我放在怀里带出来的。可香了。……我不吃。我吃过了。这个是给你吃的。」
「你长大后,还会回来找我么?」
……
「青龙,陈欺霜。……朱雀使客气。唤我青龙就好。」
「我不记得了。」
「我自小跟在教主身边,自然凡事都要听他的。」
「朱雀使不必介怀。」
「小伤,不碍事。劳朱雀使挂心。」
……
「真的不买。我穿不了太干净的衣服……求你,别替我熏香,会暴露位置的……那些小玩意容易掉,不方便,我不能带。」
「朱雀。那个……芙蓉酥,很好吃。如果方便,能麻烦你替我再带一些么……多谢。」
「朱雀,你帮我看看,这个字念什么?……能怪我么?半年前教过的字,谁还能记得?……那个,这次,你能在教内留几天?……哦。……没有没有。我随口问问的,再说,你不是答应要教我作诗的么?」
……
“周钰恒,你醒一醒。”
“你不能有事……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在富安镇一直住下去的么?……你说过要带我看最灿烂的桃花、赏最皎洁的明月,品最香醇的美酒……你不是从来不食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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