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陈欺霜对着天涧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他身上有伤,又极少走山路,遇到这种地方怎么上得来?不行,我得下山去接他。”
“这种鬼地方,上不来才好呢!”毕先几乎挂在了陈欺霜的身上,“如果我也像朱雀那样,不在名单上,打死我我都不会来昆仑。”
他推着陈欺霜向前走,又说道:“你怎么跟老母鸡护鸡仔似的?朱雀有黄离和百灵照顾着呢,更何况,相比登山这种小事,怎么想都是青龙使亲自去接,才更显得可疑吧?”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陈欺霜诚恳地承认错误,任劳任怨地半架着毕先,将他向山顶方向拖。
毕先难得成功地教育了别人一次,竟然也获得点授业解惑的成就感,于是忙又趁胜追击地补充道:“这个朱雀啊,虽说自小在教内长大,脑袋毕我是好使那么一点,但说到底,他终归是个商人。那么芝麻粒点的内力,踏足江湖,能顶什么用?
你可千万别因一时的关心,就误将他拖进这洗不净的烂泥塘中……”
他说着开心地露出一对儿小虎牙,故作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欺霜的肩,然后哼着歌,先一步攀上了巨石。
岂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欺霜轻咬着下唇,用手轻轻按住了胸口,整个人在一刹那,收敛了全部的外露的表情,重新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说得对。”回音鼓荡着耳膜,震得陈欺霜耳内嗡嗡作响。
*
两人在日暮时分才登至山顶。看起来都颇为狼狈。
鸢姨在山顶的冷风细雪中等了他们近一个时辰,肩上、头上落满了细碎的雪花。
陈欺霜见状,忙替她掸落雪花,并脱下外衫。
鸢姨摇摇头,示意不用。只催促他俩快到报名处登记。
报名处候着十几位接引小童。正当中两位略年长些,似乎是昆仑的正规弟子,看起来是这群小童的负责人。
两人看见陈欺霜、毕先结伴而来,没有任何江湖人应有的客套与寒暄,上来便直接警告二人道:“比武会场禁止私斗!否则,视为自动放弃参赛权!”
陈欺霜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有说。
毕先口直心快,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改的规矩?这霞栖峰都死了多少人了,你今天才跟我说要‘禁止私斗’?!”
小童不耐烦地皱眉道:“今日新改的。不乐意就走啊。去去去,拿好你们的号牌,到内堂录名字去。”
“哎,你……”毕先还欲与他争辩,早被陈欺霜当腰拦住,随着引路童子向内堂走去。
身后传来的是刚刚那名小童的声音。与刚才的色厉内荏不同,这一次是客气而殷切的叮嘱:“郑大侠请您拿好您的号码牌……为示比武的公正,这次是要自行抽签的。请华山派的诸位跟随我们的接引人到住处略作休息,随后会有专人上门誊录名字……”
“他妈的狗眼……唔唔……”毕先张口欲骂,被陈欺霜一把遮住了嘴。
陈欺霜小声劝阻他:“在别人的地盘上,规矩自然是人家说了算。有什么事,先忍着。”
毕先一脸的愤愤不平,但是倒也真的安静了下来。
他甩着手中的号码牌,闷不做声地跟在陈欺霜的身后走着,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趴在陈欺霜的肩膀上跟他咬耳朵:“我觉得我们像是准备吃牢饭的囚犯,更像是上屠宰场待宰的牲口。编号什么的,这也太丢人了吧。”
陈欺霜赶忙示意他噤声。
果然,走在前面的引路小童,侧目看了他们一眼。
陈欺霜上前一步,遮住了白虎,打岔道:“向您打听一下,我们的编号,是与我们到场的先后顺序有关么?”
“这是自然。”引路小童语气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在你们之前,已经登记了三百八十五人了。”
说话间,进入了一处偏殿,一人趴在黄花梨木的大桌上,拿头顶对着两人,用没睡醒似的懒洋洋的声音问道:“号码,姓名,武器。”
陈欺霜明显地迟疑了半步。
身后白虎不明所以地向前轻推了他一把。
陈欺霜这才回过神来,上前恭敬地执礼答道:“三百八十六号,陈欺霜,傲雪剑。”
室内奇异地静谧了片刻,满屋的昆仑弟子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先是将注视的目光放在了陈欺霜的剑身,随后又上移至他略显青涩但异常英气的脸上。
陈欺霜被看得如芒刺在背,索性解下傲雪剑,推剑出鞘。雪白耀眼的剑柄处,阴文镌刻着“傲雪”二字。可以证明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本尊。
趴在桌上的人迅速地抬起眼皮,仔细地端量着陈欺霜,半晌,才歪着脑袋,唤身后的弟子:“你带他,还有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虎声若洪钟地大声回答:“三百八十七,白……不对,毕先,‘人初’大斧。”
“魔教的青龙使、白虎使。失敬、失敬。”桌上趴着的那人总算强撑着身体,客气了一句,语气内却尽是嘲讽,“好,就他们两个,安排到南边的独院去。嗤,山上风大,可别惊动了卧龙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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