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来,李十四也许是胡闹,但崔不去觉得,他这一手很有凤霄的风格,看似胡闹地引出了在场众人的态度。
“郡守轻慢,黄略沉默,李沿这个县丞,倒比县令还爱出风头些,丁、李等人,根本就没把容御史放在眼里。但如果没有李十四登高一呼,这些人可能还谈笑风生,合起伙来演一出同舟共济的盛宴。”
哄得容御史晕头转向,说不定就真写下一封向朝廷请求再度拨粮的奏疏了。
容卿很愤怒,今日一早醒来,他已意识到自己差点中了黄略等人的圈套,却没想到自己被耍得如此彻底。
关山海若有所思。
乔仙眉头紧蹙,她发觉崔不去对李十四有种异乎寻常的信任。
崔不去认定他是凤霄假扮,便一门心思往这个方向去推测。
可万一他的推测是错的呢?
万一李十四不是凤霄,哪怕他真是凤霄,却心怀歹意,故意引崔不去入陷阱呢?
“如果画作不是李十四所为,那会是谁?”
崔不去让容卿拿出前两幅画,三幅放在一起对比,结果更加明显。
第三幅画的笔触明显比前两幅粗糙随意许多,寥寥几笔,勾勒出硕鼠与山庄。
说明它是在很仓促的情况下画出来,甚至连墨渍干了再装起来也等不及,就匆匆让人送过来。
容卿从前没留意,现在细看之下,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此人绘画功力不错,一定不是寻常百姓。他能知道这些事情,必然也在本县有一定地位,而且还得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说不定正是李、丁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
他虽然冲动稚嫩,冷静下来之后也能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第三幅画是早晨送来的,说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昨夜我与黄略他们同流合污,今日只怕就不会有这幅画送来了。崔先生,你说,对方会不会昨夜也参与了宴会?”
崔不去颔首:“此人非但不是寻常百姓,肯定在书画上有相当造诣,虽然竭尽全力抹去自己的痕迹,但仍能看出他画功了得。老关,你去查查,昨夜赴宴那些人里,谁长于字画,小有名声。”
关山海默默离去,对老关这个称呼没有半点意见。
他兴许已经意识到,光迁县的局面就如一团乱麻,不可能单凭武功突破重围,而崔不去的存在,正是众人的主心骨,别说他与乔仙,连一开始看不惯左月局的容卿,都不知不觉倚靠崔不去,跟在他后面走。
这位崔先生固然病恹恹,平日里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提不起精神,但在他面前,似乎所有不确定都有了着落,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早饭很快送来,众人都有些食不知味,容卿用了几口就起身出去转转,说要再想想有无新的线索。
可能他也看出乔仙有话要说,所以寻了个借口离开,崔不去没阻止。
容卿前脚一走,乔仙便迫不及待道:“尊使,今夜让属下去吧!”
崔不去道:“有关山海一道,你不必担心,凤霄留下这条线索,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已经笃定李十四就是凤霄。
乔仙抿抿唇。
崔不去与凤霄打的交道比自己多得多,他又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必然早就从种种蛛丝马迹中认出凤霄。
“但是,尊使,凤霄毕竟是解剑府的人,他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解剑府,就像上回在天南山,他假意投降,一举剿灭云海十三楼在天南山的据点,您身受重伤,他却还得了舍利,功力更上一层,甚至与我们平分功劳,您觉得,他这次过来,会毫无目的,仅仅是为了想要提醒您吗?”
崔不去抬眼。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乔仙面上掠过一丝挣扎,直接而决绝地跪下来,仰望他。
“属下认为,您对凤霄的关注信任,已经过线了。”
崔不去反而笑了:“哦?线是什么?谁来定,你吗?”
他动气了。乔仙能听出来,但她依旧说下去。
“尊使,凤霄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他看似放荡不羁,实则精明算计,自六工城至今,但凡与尊使合作,最后也没吃过亏,这一次想必是为了别的事情来到光迁县,说不定他是想让您去探路,而他在背后坐收渔人之利!”
崔不去点点头:“我知道,你说的这些,很符合他的为人。”
乔仙:“那您为何还信他!”
为什么?
崔不去凝神思索。
他想起当日在山洞里,凤霄刺向自己的那一刀。
当时他毫不动怒,毫不意外,因为他早已算计好前因后果,明白凤霄这么做的理由,若是凤霄那一刀不刺过来,反而是愚蠢。
妇人之仁,不适合他们。
但他没有想到,后来范耘口中的凤霄,明明已经走了,却为了折返回来找他,被玉秀缠上。
如果凤霄再早一点离开,用他教过的法子穿越阵法,是不必被困在里面的。
因为对方来找他,所以他也去找对方。
或许从那一刻才是,两人才是真正纠缠彼此,恩怨不分。
“尊使,解剑府如今看似因为凤霄而与我们和平共处,但陛下不会乐意看见左月局跟解剑府走得那么近的,凤霄对您的种种亲近,不过都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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