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霄在他心目中几乎无所不能,他根本不愿意去想象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他不敢去碰凤霄,此刻对方肌肤如火滚烫,稍有外力接触,都可能酿成不测。
郎君,您如果能醒过来,大不了我就再让扣几回俸禄就是了。裴惊蛰咬咬牙,许下一个让他心痛的愿望。
他想了想,又在心里加了句:您不是喜欢跟崔先生过不去吗,要是出事,以后朝廷派个新人接管解剑府,他肯定会很快忘记您这个老冤家的。
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冥冥之中触动了凤霄的心弦,后者体内两股真气的确已经到了殊死之争的时刻,相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属于崔由妄的那股真气强横霸道,以横扫一切的姿态狂涌而来,却被凤霄硬生生拦下,后者并不一味硬抗,他狡猾地寻找任何能够打击敌人的办法,伺机而动,令“崔由妄”深恶痛绝。
“尔等鼠辈,不配自称魔门中人……”
凤霄哂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崔由妄了?你不过是崔由妄上升武道不成,身死魂消之后,残留人间的两枚舍利子,就算真的崔由妄来了,我也要他知道——”
他脑海深处很清醒,自己面前这个所谓的“崔由妄”,不过是走火入魔幻化出来的虚影罢了,也许它的确继承了崔由妄的真气,但说到底,只是不容于本来武功的外来入侵者,今日自己若不能将这股真气化为己用,或者强行将其打败压制,那么等待他的,便是像崔由妄一样的下场。
这应该是他练武以来遇到最为凶险的一关,但凤霄遇强则强,从来不知妥协认输为何物。
也许,这世上的确有人能令他退让,可也绝不会是眼前,此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豪言掷地有声,凤霄采取前后包抄的策略,在周旋许久,自忖调息过来之后,终于向敌人正式宣战。
“崔由妄”似被激怒,咆哮一声,同样毫不犹豫反扑过来。
剧烈的震颤之后,眼前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凤霄只觉浑身灼热,血液沸腾翻滚,急于冲破皮肤的桎梏往外喷溅,经脉翻江倒海似的被不断扭转着,痛苦一波接一波地涌来。
未知过了多久,所有风波痛楚终于缓缓平息,凤霄慢慢睁眼。
崔由妄不见了,那道虚影已经彻底消失,身体内外透着暖洋洋的慵懒,战胜敌人之后的感觉如此美妙,筋骨血肉都不由自主发出舒适的呻吟。
放眼望去是绿莹莹的一片。
似新种下的嫩苗农田,似婆娑摇曳的竹林,似布满荷叶的碧波,柔软抚慰着他大战之后的疲惫。
还有一个人,站在那浓绿的中央,笑望着他。
凤霄动动手指,那人便来到跟前,带着熟悉的病容,和冰冷冷的神色,不言不语,只是凝望着他,任凭凤霄的手指从自己脸上滑过,挑开衣襟,露出常年不见天日的肌肤。
崔不去握住凤霄的手腕,低低一叹:“萧履死了。”
凤霄愣了一下:“怎么死的?”
崔不去道:“他与你一战之后,同样受了重伤,明月带人追上他,将他击杀了。”
凤霄如释重负:“匪首伏诛,十三楼那帮人群龙无首,就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崔不去微微笑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会为你请功。”
凤霄也笑:“我不需要你为我请功,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他轻佻地勾起对方下巴,崔不去的苍白脸颊很快浮上一抹浅浅的红,想要后退,却罕见地没动,眉间露出隐忍,别样动人。
凤霄慢慢靠前,几乎要亲上去的模样,但他突然顿住。
崔不去面露不解。
凤霄忽然冷笑:“还能窥见我的心魔,借此迷惑我,不错!”
他忽而反手屈指,毫不留情捏住崔不去的脖颈,用力一收,“崔不去”瞬间化为齑粉!
“为什么……会发现……”敌人的声音若有似无传来,带着不甘与挫败。
凤霄大笑:“因为你所能变出来的,只是我幻想中的崔不去!真正的崔不去,绝不会说出一切都是我的功劳这种话!”
斗智斗勇的过程中,他逐渐有了心得,在心境之外又设了一重假想伪装,果然引蛇出洞,自投罗网。
仿佛蒙尘茶几被一扫而清,灵台重归明澈,翻涌不止的真气逐渐平静,又悄然无声地凝聚起来。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凤霄发现,他的武道境界,似乎阴差阳错更进了一层。
“崔由妄,你输了!”
……
郡守府的花厅之内,座无虚席,鸦雀无声。
县城内所有大户,几乎都被“请”了过来。
容卿的请帖到达李家时,家主本来只想派个不受宠的儿子出面应付一下,没想到官兵随后就上门了,将“抱恙在身”的家主强行从床上请到了这里。
不光是李家,丁、赵、王等人,都有类似的情况。
众人闷不吭声,打定主意采取“无论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开口不合作”的策略,消极对抗。
要说这次侵吞灾粮的罪魁祸首,杨云跟李沿武义等人已经被抓起来,他们这些人充其量是被胁迫的从犯,都说法不责众,他们就不信容卿敢把一县的大户全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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