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拧着柴子然的袖子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真的没有见过左修缮?”
柴子然只觉得脖颈很凉,刚刚只差了一点儿便去见了阎王,不由得感谢地看了眼元屈,结结巴巴道:“那那……是……谁?”
“是前朝余孽。”金明眸光深寒刺骨:“我与元屈将军从京都一路追寻前朝余孽而来到苏虞,他……”盯着柴子然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到你这里就不见了。”
柴子然浑身颤抖:“我……真的、不知道。”
元屈怕柴子然的小身板经不起恐吓,被金明吓死了,撕了自己的里衣替他包扎伤口,无形地宽了他的心,哄道:“子然公子,你可是看见一个身形年迈邋邋遢遢的老头从这里走过?”
“身形年迈?邋邋遢遢?”柴子然的脑子如被人打了一记大锤子,他稳了稳心形,巴巴地看着金明:“没见过。”
“当真?”金明锋利的眸光放在被他劈成两半的白莲花,一抬脚就踩了个稀巴烂:“你且说说,这花你要送何人?且你喊的是‘老头子’,自称‘爱徒’。不知是不是末将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过子然公子有一个师父,还是个老头子。”
柴子然看着他,一脸羞愤道:“我喊的是……墨九君。”脸红脖子红:“他心悦我多年,喜欢我多年,说自己是个老头子,非要让我喊他‘师父’。”扭了扭身体,羞涩道:“还特别喜欢在床上让我这般喊他。”
“二位真是会玩儿。”元屈一脸羡慕,他们这些当兵的什么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在床上玩师徒恋爱,定是精彩异常。
金明听到柴子然提墨九君,脸色好看了几分:“既然如此,刚刚多有得罪了。”抱了抱拳,也不顾旁人如何,大步地往前走。
元屈心里更羡慕,虽金明放浪不羁,可他有鸿门将军和当今圣上看中,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朝柴子然拱了拱手,低头哈腰道:“子然公子,在下也告辞了!”
柴子然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口,苦笑道:“不送,慢走。”
元屈面露同情,好大的一通无妄之灾啊!
柴子然待两位瘟神走了后,巴巴地看着地上的可怜荷花,听他师父说,若是心爱之物被毁是个凶兆。虽然这花并不是他的心爱之物,可他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转身入了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邋邋遢遢装扮的老头子,灰发灰衫,目光阴沉。
柴子然惶恐地朝后退了几步,抵在小木门旁边,扁了扁嘴,没敢把心里的恐惧喊叫出来。
那张脏兮兮的老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皱纹。柴子然看着他,觉得他还是那个替信悟侯府看了十几年后门的糟糕老头子,平日里有些疯癫,会说些梦话,喜欢喝酒,还会为了酒出卖他,还常常被他阿哥几句话就哄骗得团团转。虽然满身缺点,可有一个大大的优点,就是对他好。
柴子然失去双亲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因年纪幼小不敢靠近旁人,总觉得会有人要害他。那时,有一个老头子会带他去玩,给他捉鱼,给他做饭,给他捉鸟,还在夜不能寐的每个晚上,守在他身边,哄他睡觉。
柴子然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十几年没什么变化的老人,眸光却不同以往的浑浑噩噩,甚至带着冰冷的陌生,他哆哆嗦嗦地打了个颤:“师父……您……”
老头张了张嘴巴,深邃的眸光变得有些空洞,见柴子然脖子有被包扎过的痕迹,叹息道:“老夫正是左修缮。”
柴子然从懂事起,便记得他阿娘的话,好好地活着,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儿孙满堂。可身边的人,为何不让他实现她阿娘的意愿呢。泪水冲刷他的眼睛,他的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呜呜呜,师父,你为什么……”
左修缮默了片刻,等他哭了一会儿才道:“阿然,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能选择的。世间万物息息相关,有因有果。当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抢了苏家的宝座,坐拥天下,必然有人反之。我们苏家只是顺应了天命。”
“照你如此说来,我们谋反,不成功便死;成功了就坐上龙椅,等下一个人来谋我们的位置,如此龙椅,坐着还有什么意义。”
“无论有没有意义,这个便是你的宿命。你的母亲乃是我们苏氏皇族最尊贵的嫡公主,身为前朝血脉,你根本没有退路。”左修缮目光愣愣地看着敞开的小门:“我会去刺杀当今皇帝,会被那两小辈追赶来苏虞,会在此地出现。阿然,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已经晓得了。你根本没有退路,一退便是死路一条。”
“我给你时间考虑,我会再来寻你的。”淡淡的青烟从左修缮身上蹿出,不消一会儿,他人便随着青烟消失了。
柴子然忽然间觉得很疲劳,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他抱着膝盖端坐在地上,眸子有些空洞。
“阿然,你受伤了。”温暖的话语暖着柴子然的心田,他微微抬起眸子,见墨九君蹲在自己面前,怜惜地看着自己,温暖的五指细细地摩擦着他被胡乱包扎的脖颈。
墨九君替柴子然取下被染成淡淡血红的布条,轻柔地往伤口处涂上清凉的雪莲膏,眸光如星辰般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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