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住口!家主说话,你还敢胡乱插嘴?”仲崇彦恶狠狠骂道。
“我又不姓仲,他又不是我家主……”初五还要跟他吵,仲崇堂一声不响地走到他跟前,一手抱着婴孩,一手出掌如风往他眼前斜削下来。初五这一回竟不知道躲,愣愣地看着,低声叫道:“崇堂先……”
仲崇堂的巴掌停在他面颊跟前,掌风擦得脸皮生疼,初五委屈地扁了扁嘴,望上来的眼睛愈发水亮水亮的。仲崇堂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不出手?”
“出什么?”初五只作不明。
仲崇堂抱着婴孩弯下腰来,低头看着,拍了拍他的脸。臂弯中小婴孩圆嫩嫩的一张小脸蛋一起凑到初五跟前,眨眨眼睛,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有样学样也要抓他的脸。
初五把他小手拍开,气道:“别捣乱,你这笨孩子。”
仲崇堂把小婴孩的胳膊手塞回臂弯里,沉声道:“初五,事情要紧,你骗谁也不能骗我。”“崇堂先生,我没有,是他们胡说……”初五抢着辩白。
没等他说完,仲崇堂手下加劲,一掌拍在他脸上。初五脑袋歪向一边,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仲崇堂手掌翻向下掌缘往他臂肘一敲,瞬间又麻又痛。初五痛得叫了一声,不及转头,仲崇堂第三掌又出,往他手腕上敲过去。初五终于没忍住还手,向后一跳,右手抓住酸麻的左臂斜向一推,奇巧地躲开仲崇堂掌势所及。
仲崇堂跨前一步,挥掌再向他面前削下,初五两只手高高举起来捧住他一只手掌。
仲崇堂微运劲往下压,初五一脚前,一脚后,步法身法使得有模有样,奋力喝一声,一张脸都憋得泛红。虽然只用了不足一成的力道,他这么小一个人竟然架住了。仲崇堂到底怕伤了他,起手后撤,初五用力太过,往前冲了一步就要跌倒。仲崇堂伸手捞住他,带着他滴溜溜转了个圈,站到自己身侧。
“崇堂先生……”初五小声哼唧,十分心虚的模样。
“几时学下的,怎么学的?”仲崇堂仍是问得和气,并无怒意。初五却深深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副伶牙俐齿全无用场,轻哼几下,说不出完整的字句。
“哈!哈哈!崇堂哥你现在才来撇清自己,不嫌晚了吗?”仲崇彦笑得怪声怪气,比哭还难听些。
“我没有传他本家功夫。”仲崇堂皱眉道。
“他是你带进仲家的,只跟你亲近,除了你还有谁能对他这么好!巴巴地传他功夫?难不成出了活神仙了!”仲崇彦抢道。
“不是崇堂先生教我的!他出门我才学的!我,我自己……你们姓仲的都不跟我玩,不理我,崇堂先生这趟出门快两个月,我闲得慌就到处转悠,还去到后山,站在高处每天清早都能看到好些个人一起练功,看多了就学会了!”初五越说越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
“小儿休得胡说!”仲伯友到底听不下去,一挥手把几张碎纸拍在桌上,喝道:“崇堂,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初五到底不敢当真同仲伯友对吵,缩了缩脑袋,往仲崇堂身边靠紧一些。仲崇堂一手抱着一个,一手牵着一个,想走过去看那几张纸也有些麻烦。仲崇彦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走上去毕恭毕敬地从桌上取了回来,一张张拈起来给仲崇堂看。
的确是碎纸,撕过又用浆糊大致粘上,是初五习贴用的纸,纸上横竖歪斜也都是初五的字,记载的不是别的,正是仲家武功心法,还是学到后来极艰深的口诀。初五多半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有些字都认不得,时对时错反复写了许多遍。
“这口诀我练功二十年才学到,你这野……故人之子倒是天资聪颖,这么快就教上了?”仲崇彦冷笑道:“崇堂哥,还有什么要说的?人证物证俱在可别再说大家冤枉你。”
“初五,”仲崇堂低头看着初五,柔声道:“说话,说真话。”
“崇堂先生……”初五眨了眨眼,神情间十分急切想要帮他洗刷冤屈,张了张口,却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
“别怕,只要你照实说了,我信你。”仲崇堂道。
“是他教我的!都是他教我的!”初五咬咬牙,猛一挥手臂,直直地向前指过去。他手指所向,不偏不倚正是正中主位上坐着的仲禄白。
仲禄白眼也没抬一下,瘪嘴抿了抿,咕哝一声。
正厅中寂静了一刻,跟着一片哗声,众人纷纷忍不住出声嘲笑,这小孩子满嘴胡说八道情急之下胡乱指认,竟然赖到一个糊涂老儿身上。也有骂他没家教没规矩放肆之极的,也有叫着家规处置的,还有恨不得当即就上来揍他的。
初五没再说话,两只手紧紧牵着仲崇堂的手,仰头望着他。
他眼睛大,眼珠黑亮,盯着人看显得神情分外真切,仿佛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这一眼之中,全副安危都系在所看之人一念之间。
明明他这一回所说的比先前种种借口更无稽,更像是信口胡诌,仲崇堂却不由得信他,也不多问,拉着他手捏了捏,跟他点点头。他这一点头,初五一张脸都跟着亮起来,笑容绽现,开了花一样。
“崇堂,你就由着他目无尊长胡说八道?”仲伯友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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