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各怀心事,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
二月底,秀娘没等到宋芷主动开口,却等来了别的人。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听说是打西边儿来的,停在了宋芷的门口,用生疏的汉话问:“敢问宋子兰宋先生,可寓于此处?”
秀娘很少与异族人打交道,估摸着是宋子兰在外边儿认识的人,见此人言语温和有礼,便微微笑道:“正是,敢问官人是?”
金发碧眼的男人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封糊好的信,递给秀娘,道:“这是我家主人命我给宋先生的,劳烦娘子转交。”
秀娘客气地接了,只见那信封上用雄浑遒劲的颜体写着几个字:宋先生亲启。
李含素是书香世家的小姐,秀娘跟着自家小姐,对书法也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一眼便能看出来,这字虽然说不上多好,也绝对是认真练过、下过功夫的,当即对写信之人有了几分好感,毕竟商人还能静下心来研习书法,可见不是那等满身铜臭之辈。
接了信,秀娘邀请那人进屋坐坐,那人却不肯,道是要回去复命,很快离开了。
秀娘拿了信进屋,听得宋芷问:“秀娘,是何人在外面?”
秀娘将信递给他:“一个不认识的异邦人,说有信要给你。”
“异邦人?”宋芷疑惑,接了信来看,待看得封面上那五个字后,顿时愣住了。
秀娘只看得宋芷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指尖抚过那几个字,每一个微表情都透露着眷恋。
“多谢秀娘。”宋芷并未在秀娘面前拆开信,抬头笑着说了句,便拿着信进屋去了。
只是进屋后,关门时扶着门框的手有些抖。
宋芷转过身,背倚着门,轻轻地、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可是没用。
宋芷低下头,看着信封,觉得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他回来了,还写信给自己。
他一定是想我了。
宋芷手微颤,将信封小心拆开了,露出底下薄薄一张纸,里头只有一句诗。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宋芷鼻子微酸,忽而觉得,仅仅因为怕秀娘怀疑到什么,就留在家里不回孟府,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他们之间,本就只是难以期望长久的一晌贪欢,早晚是会分开的,还畏手畏脚,那还有什么意思?
宋芷手里捏着信纸,觉得这十个字,仿佛有千钧重,压在他心头,压得喘不过气来。宋芷小心把信纸折好,收回到信封里。
秀娘在外面敲门:“少爷,你要出门吗?”
听到秀娘这样问,宋芷突然意识到,秀娘不是无知的妇人,她很聪明,不可能一直被瞒在鼓里,知道是早晚的事。
宋芷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来,用袖摆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清清嗓子,转过身,打开门,向秀娘笑道:“还是秀娘最了解我了,是要出门了。”
秀娘打量着宋芷的神情,没看出太多破绽来,眼睛在那信封上扫了一眼,暗暗猜测是谁给宋芷来的这封信。
宋芷似乎知道秀娘在想什么,挥了挥信封:“秀娘,这是主顾送来的信,说他回京了,让我尽快回去。”
秀娘点点头,似是信了:“那少爷只管去吧,秀娘一个人在家也无碍的。”
宋芷点头,有心想现在就走,又怕让秀娘看起来觉得太急切,但转念一想,急切就急切,他本来就急切,怕的话他就不用回去了。
“秀娘,”宋芷想罢,说,“我去收拾收拾,这就走了。”
秀娘有些讶异,却也没说什么,心道:“看来是真去见心上人了。”
宋芷只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孟府里有所有他日常需要的所有东西,衣物,书,笔墨纸砚颜料。
一个小小的包裹背在背上,宋芷匆匆向秀娘道了别,就往孟府去了。
谁知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一辆马车。莲儿候在马车前,见到宋芷过来,眼睛一亮,欣喜地向他道了个万福,道:“先生来了!”
宋芷还有些懵:“少爷派你们来的?”
莲儿掩嘴笑说:“谁说不是呢,除了少爷,还会有谁?”
齐诺在一旁道:“行了行了,有话回去再说,别磨磨唧唧的,上马车!”
宋芷心情好,也不跟齐诺计较,背着行礼上了马车。
也不知道是因为宋芷太着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觉得马车走得格外慢。宋芷也不好意思催,只好任其慢慢地前进着,等到了孟府,不消谁提醒,宋芷就一骨碌爬起来,跳下马车,匆匆地往孟桓房里跑。
从大门到孟桓房里这段路,是再熟悉不过的,宋芷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风一样地穿过庭院,到达门口时,宋芷又有些紧张了。
幸好屋里的人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主动打开了门。
没了门的阻隔,三个月的思念终于落了地,宋芷看着近在咫尺的孟桓,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他好像瘦了,还黑了一些。
孟桓原是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又有力道,此时却变成了深麦色,亦奚不薛的阳光很强烈吧?
脸部的线条看起来很凌厉了,还沾染着战火纷飞中的杀气与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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