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裴雅解开孟桓的衣服,拆下绷带,宋芷的眼眶便红了。
孟桓身上大的伤口起码有三道,小的则数不清了。
孟桓仰躺在那儿,身上的皮肤因为没有晒太阳,倒比脸上稍白一点,但仍是健康的麦色,肌肉遒劲。
左胸处有一道箭伤,伤口发黑,看起来是淬了毒的。腰上有一道刀伤,刀口狰狞,皮肉外翻,大腿上还有一个血窟窿,像是被长矛刺出来的。
每一道伤都是能要人命的,而孟桓还强撑着,从安南逃了回来。
孟桓看到宋芷的神情有些无奈。
“让你不看,你偏要看。”
宋芷瞪他:“不要我看,你就别受伤。”
“谁让你总是要出去打打杀杀,哪天真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的,”孟桓放缓语气,柔声安抚,“便是为你,无论如何,我也会活着回来的。”
孟桓没皮没脸惯了,裴雅在,他也不在乎,宋芷却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这么亲昵。
“过来。”孟桓弯了弯唇,对宋芷伸出手。
宋芷看了看裴雅,有些犹豫,但到底没能拒绝孟桓,走了过去。
孟桓握住他的手,笑道:“抓住你了,日后无论如何,你不能再离开。”
“这次绰漫那儿,我会去找她,跟她说清楚,让她不再来找你的麻烦。”
宋芷心说,那可是绰漫,哪有那么容易搞定。
孟桓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将他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下。
“不相信我?”
裴雅眼皮子也没动一下,他早已经对这两人之间的事免疫了。
宋芷却有些脸热,想挣开,孟桓却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宋芷只好放弃。
“信你,信你。”
孟桓低笑出声,然而下一刻,却痛得皱了眉。
“我给将军切除伤口的腐肉,有些疼,将军忍耐一下。”裴雅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孟桓点头,“你动手吧。”
转头又问宋芷:“你怕不怕?不然出去等会儿,很快就好。”
“不,”宋芷倔强地说,“我就在这儿看着。”
孟桓便笑:“等会儿哭鼻子,我可是要笑你的。”
宋芷瞪他:“你还有力气笑?”
割除腐肉,听起来便疼,宋芷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在忍着剧痛,还与他谈笑风生的。
裴雅是做惯了这些的,下刀的手很稳,神情专注严肃,宋芷却当真有些不敢看。
那一刀一刀,仿佛割在他的身上,痛彻心扉。
宋芷握紧了孟桓的手,说:“没事,我陪着你。”
他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少年了,也知道将自己的光和热发出来,去温暖别人。
宋芷蹲下身,将孟桓的手握在手心,见他痛得厉害时,便用力握紧,仿佛想藉此给予伤病中的人以安慰,勇气。
孟桓上战场八年来,还是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在西结战场上那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舅舅唆都被敌人斩于马下,殷红的血溅了他一身,血是热的,热到发烫,他却仿佛身处寒冬腊月,浑身的血都凝结了。
第二刀落下来时,他本可以避开,却因为这一愣神,没能完全躲开,刀刃便砍在他腰上。
那一刻,孟桓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他会被那人拦腰砍断。
但他没有。
剧痛钻心时,孟桓什么也没有想到,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他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挥刀,砍向敌人的脖颈。
之后都撤退更是凶险万分,左胸的箭伤便的那时候留下的。
孟桓唇上毫无血色,痛得俊挺锋利的眉都蹙到了一起,他用力握紧宋芷的手。
“嗯,”孟桓没有力气笑,便只含混地应了声,“好。”
再强大的人也会倒下,毕竟人不是神。
等裴雅给孟桓处理完伤口,孟桓痛得几乎晕了过去,裴雅给他上了药,写好房子,命下人去熬药,便功成身退:“将军早已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只要好好将养,伤势不恶化,就没有性命之忧。”
“草民告退。”
终于可以不用再做电灯泡了,太难受了。
电灯泡没了,孟桓躺在床上,还贼心不死,想做点坏事,宋芷简直拿他没办法,低头亲了亲孟桓干燥苍白的唇,说:“你好好养伤,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睡吧。”宋芷说。
孟桓偏头看着他,像是在判断宋芷话里的真假,调侃说:
“你要是现在走了,我大概会心如刀割,万念俱灰,然后死在这里。”
“胡说八道,”宋芷掐了掐他的手心,不满,搬了张椅子在孟桓床边坐下,“我真不走。”
“我要是想走,不会跟你回来了,”宋芷低头看他,声音轻轻的,“我会握着你的手,直到你醒来,好不好?”
“你睡吧。”
宋芷的话太带有安抚性与欺骗性,孟桓本就晕得厉害,眼皮子早已经在打架了,闻言只来得及低低“嗯”了一句,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催更是第一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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