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很少会再跟宋芷提及平疆,因为心情不佳,态度或多或少比往日冷淡了几分。
宋芷自去岁冬面圣以来,便一直心情郁郁,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兴趣,连画也不画了,就看看书,写写字。但他写的东西从不给孟桓看,写完便揉成一团,扔到炉子里烧了。平疆出事之后,宋芷的情绪更加沉郁。
两人这样别别扭扭地相处了好一阵儿,到四月,朝中忽然传来消息,乃颜叛乱。
乃颜乃是蒙古宗王,正统孛儿只斤氏,成吉思汗幼弟铁木哥斡赤斤玄孙,是忽必烈的侄儿,他的祖父塔察儿曾以东道诸王之长率先拥戴忽必烈为汗﹐因而深受忽必烈倚重,乃颜继其父阿木鲁为斡赤斤分地之主,占据辽东大多数地区。
今年春,圣上在辽东设东京等行中书省,限制了乃颜的权力,引起乃颜不满,加之西北诸王海都﹑笃哇进攻按台山﹐元廷以重兵防御西境,乃颜便觉有机可乘,自恃兵马众多,起兵谋反,与海都东西夹击元廷。
圣上接到辽东道宣慰使的密报后,当即大怒,大骂乃颜忘恩负义,并决定御驾亲征,去讨伐乃颜乱党。
孟桓自从去岁私通也速不花一案后,便不受圣上待见,后来又狠狠得罪了伯颜,自然得抓住这个机会东山再起,当即上了折子,愿随御驾同往剿灭叛党。
忽必烈盛怒之下,对于孟桓的积极配合感到很欣慰,立即准了。其后,又挑选了几名大将跟随自己,一同前往辽东。
军情来得紧急,孟桓只来得及回府匆匆告诉宋芷一声,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征了。
当晚,宋芷躺在床上,私心说,他是不希望孟桓出征的,一则担心孟桓,战争总是残酷的,孟桓每次出征必然带一身伤回来,二则,战争中最不幸的永远是百姓。
可他大致知道孟桓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需要这个机会,且他才疏忽大意导致了平疆的夭折,哪敢去触孟桓的霉头,因此开不了口去劝。
孟桓则在想讨伐乃颜的战事,两个人虽然躺在一起,却是各怀心事。
听着身边的呼吸和心跳,宋芷发现今晚孟桓没有抱着他,四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抱着更热,宋芷却忍不住向孟桓那儿凑了凑,又凑了凑,伸手环住孟桓的腰。
孟桓这才转头看他,手覆在宋芷的手背上,低声问:“怎么了,睡不着?”
宋芷借着月色看孟桓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盛着一如往常的温柔,可他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好几个丫鬟乱棍打死的人。
那个或许才是孟桓,心不经于夏夜打了个寒颤,正想收回手,却被孟桓攥住了。
他把他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宋芷柔软的发上,轻声问:“担心我?”
宋芷微顿,随后“嗯”了一声。
“你会受伤吗?”宋芷问。
孟桓沉默半晌,收紧胳膊,在宋芷耳边说:“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乃颜是何许人?蒙古宗王,拥有广袤的封底和强壮的兵马,绝非普通反贼可比。此次虽是御驾亲征,但天子已七十三岁,垂垂老矣。
“别怕,”孟桓说,“你在这里,我无论如何也会回来的,否则别人欺负你怎么办?”
宋芷“嗯”了一声:“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宋芷声音低低的,眼睛则一眨不眨地望着孟桓,心里却想着:他要不要趁孟桓出征时,偷偷溜回临安呢?
再提起临安,一切都像雾里看花了,曾经那么多次想回临安,此时却莫名没了那么强的执念。
他有何脸面去见那些过去的物和景?他卑躬屈膝,向蒙元皇帝求饶,面对亡国故都,他恐怕只能以死谢罪。
宋芷又一次迷惘了,他到底在苟延残喘些什么?
“好了,别想了,睡吧。”孟桓说。
听到这话,宋芷心中一动,想起从去岁回来,孟桓便没有碰过他,食色性也,宋芷哪能免俗,因此抬起头,凑过去吻孟桓的唇,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他唇畔说:“征南,我身子大好了。”
宋芷一直以为孟桓是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舍不得碰他,这话里求欢的意味如此明显,孟桓不该听不懂,然而他却将宋芷的手从腰上拿下来,握在手里,轻声说:“别闹,很晚了。”
宋芷的身子僵了一下,固执地靠过去,声音有些干涩:“你不想么?”
“还是说,你在怨我?”
“怨你什么?”
宋芷咬了咬唇:“平疆的事……”
孟桓骤然黑了脸:“此事不要再提,也与你无关,你胡思乱想些什么?”
孟桓说无关,宋芷看他的脸色却觉得一点都不像无关的样子。
“行了,睡吧,”孟桓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成日在府里太无聊,所以爱胡思乱想?”
“若是这样,你日后可以多上街上走走,但出门必须得带着人,否则我放心不下你。”
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全,还是担心他会跑?宋芷忍不住想。
他没再说什么,求欢这档子事,说一次便罢了,被拒了还说第二次,宋芷没有这样厚的脸皮。
过了几日,大军整装待发,圣上从上都出发,孟桓便从大都抵达上都,再与大军一同从上都前往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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