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桓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听说折子到圣上手里时,年轻的皇帝当即气得摔了桌子,没批。
不批孟桓就再上书,如此来来回回几次之后,小皇帝年纪比孟桓还小,没了耐心,准了,让他滚回家种田。
孟桓早已收拾妥当,立即卷起铺盖,把宋芷生前用的都打包,雇了几辆马车,便从大都出发,往浦江来了。
孟桓自以为无力抚养孟陶,便将孟陶交给了巴雅尔,说偶尔可以去看他。
孟桓把宋芷原本住的房子翻修了一遍,将宋芷平日用的一应事物都像他生前一样放在屋里,自此便在此住下,就好像宋芷还在。
宋芷生前,孟桓将孟府当做他们二人的家,宋芷却将那儿视为囚牢。宋芷死后,那里便真的成了孟桓的囚牢,里面的一点一滴都布满宋芷的影子。
而这间小屋,将会是接下来数十年里孟桓与宋芷的家,同时也是他余生的囚牢。
第143章 番外—郎骑竹马来
明永乐年间,天子励精图治,知人善任,表里洞达,致使政清人和,百姓和乐,“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浙江省金华府乃是位于东南地区的一片丰饶之地,此地虽不如余杭一带天下闻名,到底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亦有“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浦江县是金华府八县之一,因有一条潺潺的江水,名唤浦阳江流过而得名。
浦江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可也出过被□□称为“开国文臣之首”宋学士这样的人物。
永乐八年腊月初九,浦江县城东宋老夫子得了嫡孙,听说这孩子出生时,宋老夫子院里的梅花一夜盛开,因而给孙儿取名梅生,因生于初九,小名便唤作小九。
宋梅生不负祖父厚望,幼年就显出了极高的天赋,三岁识字,七岁能诗,十二岁便拿下院试第一名,成为当地人尽皆知的天才少年。
没过两年,宋老夫子寿终正寝,他儿子宋夫子代替父亲,接手了一间私塾,招收适龄的孩子,从识字开始,教到八股文。
说是私塾也不尽然,它早先是几家乡绅共同出资合办的,县令府也出了力。
孟宜修便是拜在宋夫子门下的一名学生,别看孟宜修名字取得规矩,却是浦江出了名的孩子王,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往正道上用,自己不好好读书便罢了,还带着宋夫子的宝贝儿子成日里不干正事,不是上树掏鸟窝,便是下河抓鱼虾。
最近,孟宜修让宋夫子极为头疼。
“孟宜修!”宋夫子的眼睛从手里头的书上抬起来,一瞥,就看到那调皮捣蛋的家伙正悄悄摆弄宋梅生的头发。
“哎!夫子!”孟宜修连忙端端正正地坐了,脆生生地答应一句,全然不觉得自己方才所为有任何不妥。
宋夫子瞪着眼睛看他半晌,恨铁不成钢道:“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顽劣不堪的学生!”
“宋梅生!”宋夫子拿孟宜修没办法,只好护着儿子免于他的魔爪,指着自己面前的桌子,“你坐到这边来。”
宋梅生也才十五岁,皮肤细腻得像上等的白瓷,一双秀气的眉与他娘亲如出一辙,削尖的下巴透着稚气。
“别……小九!”孟宜修拽着宋梅生的袖子。
宋梅生偏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直勾勾的眼,又飞快地垂下眸,收拾自己的书与纸笔。
“是,夫子。”他说。
在私塾只有师生,没有父子,这是宋夫子要求的,因而宋梅生才称呼宋夫子为夫子。
“别啊夫子!”孟宜修立马不乐意了,嚷嚷着,“小九不在旁边,我就无心读书了!”
孟宜修比宋梅生还小一岁,他爹爹是个百夫长,娘亲出身于书香世家,因生在这太平盛世,没什么仗好打,孟夫人便做主把孟宜修送到了宋夫子这儿来。
毕竟宋夫子在浦江也是顶顶有名的举人,没去做官,回来教学生了。
宋夫子道:“梅生在你旁边时,你读过几个书?”
“对呀宜修,”打小跟宋梅生要好的李小胖说话了,笑嘻嘻的,眼睛挤在肉乎乎的脸上成了一条缝,“人梅生可是要乡试的人,以后要考状元,做大官的,你成天打扰他,可叫人怎么读书?”
宋梅生看了李小胖一眼,声音里净是少年人的清澈:“别胡说,乡试还有两年呢。”
可李小胖这样说了,孟宜修真不好意思再闹他了,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小九自己都没说什么,你管什么闲事?”
宋夫子抖了抖手里的《论语》:“肃静!”
“这里是学堂,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孟桓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把脸对着书本,那整页的“之乎者也”真看得他脑仁疼,也不知小九是怎么能全背下来的。
宋夫子没在意孟宜修的小脾气,反正以他对孟宜修的了解,用不了一个时辰,他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了。
“宋梅生,”宋夫子正要继续授课,瞧见宋梅生在看孟宜修,斥道,“看什么?”
宋梅生被抓包,连忙回头一本正经地盯着书,嘴里道:“没什么,夫子。”心思却不知飞哪儿去了。
其实《论语》他早已经学过了,不然也过不了院试,但宋夫子觉得做学问应当把底子打扎实,让他多学两遍,宋夫人也不希望儿子跟同龄人之间相差太远,受排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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