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多少介怀自己盲了一只眼。
事实证明他确实多思,二人赤手空拳连个值得搜查的行囊都没有,难不成城门侍卫见个相貌有瑕疵的便要盘训,还让不让人脸上长疤五官不正了。
顺顺当当过了城关,文无隅不知疑的什么鬼,总觉得因为戴着眼罩路人要多看他两眼。
毕竟,独眼之人并不多见。
方不过百步,听得有人唤渊澄名字。
定睛一瞧,道旁驿站有人冲他们招手。
唤声间人已经小跑过来。
正是那齐明秀。身边还有个陌生人。
文无隅却只盯着那人,身着武服,两袖束带,身姿巍然挺立,尤为精神。齐明秀跑得无状,他笑意浅浅,仍是不紧不慢,步履稳健。
看仔细后,文无隅暗自乐得冒泡,大抵因为先入为主,此人眉宇轮廓竟隐约能捕捉到几分王爷影子。舅甥关系,可不有相似之处么。只是年纪相仿这点,他却未可想到。
“你总算来了!”齐明秀笑脸像朵花般绽放,别提多兴奋,抱住渊澄的手臂不住地摆晃,就差扑他身上去。
文无隅默立一旁不露声色,偷摸扫看渊澄,又觑视齐珏。
齐玦似乎有所察觉,瞟了他一眼,边抱手作揖,压低声音道礼,“王爷车马劳顿,辛苦!”
“凌将军,久违。”渊澄稍合了下手,不着痕迹地脱开齐明秀的拉扯。
这一带人人皆知江南道总兵乃凌将军,凌玦。渊澄自然周缜。
这厢齐明秀注意力放到文无隅身上,拿眼睨他,笑讽道,“咿,文公子,年初一别,怎生变了模样?图新鲜吗?”
就知道齐明秀会拿盲眼一事笑话他!
文无隅扯弯嘴角,把眼罩一掀,说,“那便叫明秀公子你瞧个新鲜吧。”
齐明秀和齐玦,皆是神情一滞,
但见那只眼珠浑然充盈着雾霭般白茫,已全是个毫无生气的死物嵌在眼眶里。
齐明秀撇开眼,顿时咽了声。
齐玦心料此人便是齐明秀郁结所在,单看长相,三庭五眼也算出众,却不至于惊艳冠绝,倒因为黑发披垂,稍微低头便半遮住脸,给人一种疏离冷淡的感觉。
此下大方展示那只残眼,似笑非笑的表情玩味十足,愈显阴傲。
再看先找茬的齐明秀,努嘴窃笑一声,不咸不淡一句,“活该…”
齐玦顿觉尴尬,又是初次见面,他更一时择不出什么词来表示惋惜之意。
渊澄稍侧了身,伸手将他抬着眼罩的手拿开,又将眼罩翻下整了整位置,半开玩笑道,“要不换个真丝金绣的吧?”
这话是护着齐明秀,自以为聪明转移他的注意力呢,文无隅斜眼过去,倏忽嘴畔一勾,“好主意,就绣一只眼睛,能以假乱真才好。”
言罢也不管渊澄甚么表情,自顾抬开脚步,赏观街边摊位上小玩意。
渊澄面上抿着笑,心下早已冷了脸,看眼文无隅的后背,转问齐玦,“你们特意过来迎我的?”
齐明秀寻着空隙便走到渊澄身边,挨得极紧,生怕文无隅回头占去位置。
另一边齐玦隔三步远并走,回说道,“王爷信上虽只言大致何日抵达,我估摸着今日该到,明秀又急于见到你,便来碰碰运气。鸿运楼已设下酒宴,给王爷接风洗尘。”
渊澄微侧头,眼神从文无隅身上淡淡掠过,“你我私下还是以名字相称吧。我不便住总兵府,潭州你熟,我听你安排。”
齐玦一顿之后点头应好。
齐明秀接了话去,“不如就住原上屋吧,离总兵府近,平日也没人来往。”
见渊澄讶然,齐玦解释道,“总兵府十里外的平江原有处独屋,只有牧羊老翁独居,膝下唯一女,已远嫁多年,上月老翁过世,我便从她女儿手里买下了那屋,重加修缮一遍。明秀平日无事爱去那儿寻猎,偶尔也会就地过一夜。只不过王爷要住些日子,怕是怠慢了…”
此行哪得余闲游山玩水,只要安全、行事方便也就行了,渊澄正要开口应承,齐明秀跃前一步边看着他边后退走,“渊澄才不会在意这些,自己人有什么怠慢不怠慢的。”
渊澄微微颔首。
忽见前头文无隅许是被新奇玩物吸引,正站定了探眼瞧,再几步齐明秀即将撞上他。
渊澄忙伸手拉齐明秀,这一拉却不知是力道过大还是怎的,齐明秀竟是一趔趄撞进他怀里。
文无隅恰好鬼使神差地回头,瞧见了这一幕。
第85章
文无隅正看见摊架上摆着的手串,色纯白而富有光泽,周圈晕彩质地细腻,他欲前倾细看,余光瞥见人影压来,便侧头瞧了眼,见是另三人,目光也不作停留,拾起手串问卖家,“老板,这个多少价钱?”
小贩立马舞手蹈足殷勤猛夸,“公子好眼光,这手串可是选自上上好的砗磲贝,您看这颜色这质地,搁哪都是鹤立鸡群!您仔细瞧瞧…它还能辟邪定惊,延年益寿哩!”
文无隅一听还有辟邪定惊的好处,顺口便道,“那可有缘了,吾最近被小鬼缠上,正需要辟邪保身。”
“可不嘛,缘分呐!”小贩急忙附和。
三人已在摊前站定,齐明秀一脸鄙夷望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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