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澄走进小院,坐到落了一层灰的石凳上游目四周。虽来过多次,但像这般在安静的院子里赏望周边景致是第一回。
他恍惚记起这宅子是文无隅送给文曲当贺礼的,看似调笑,何尝不是他的计划之一。
谁人天生无情,文无隅处在履冰临渊之境费尽心思步步设计,却也未将身边之人的后路遗漏。只是他看得到的只有文无隅的从容不惊异于常人的忍耐,因那满盘的计划里从不曾有和他讲人情真意的一项,从始至终都是陌路。
鸟鸣高枝,声声迭起,将这静谧添了几分生动。
此刻若有薄酒一盅,小酌微醺于竹林,效仿文人风雅一回,倒也还不错。
可惜他独身而来。无人给他供酒。
如此想着便罢,他站起身扫扫衣裾打算回府。
这时紧闭的屋门咔一声,缓缓打开来。
渊澄不由地屏住呼吸,文无隅一去不过十来日,莫非…
却见门里显露出一张脸。
竟是文曲,啊地一声尖叫,差点当场吓跪,膝盖微微软塌双手攀扶着门板,鼻音厚重地喃喃,“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渊澄摇头失笑,朝文曲走去。
文曲将门大开,被这一吓脸上倦色彻底消失,心有余悸怨又不敢,扭头往正堂去,掺和着鼻音语气听不出来是善是恶,
“王爷来得也太突然了,荒郊野外会吓死人的。”
渊澄大大方方迈进屋,笑问道,“这都快正午了,你不是刚起吧?”
文曲好赖给他斟了杯茶,“您没听出来嘛,人家风寒啦!头昏眼花,睡到现在过分嘛?”
渊澄真答了这话,“不过分,时节交替,注意增减衣物。”
文曲表情古怪地盯看他一会儿,倒还有分寸得移了开,忸怩着挪到八仙桌边角,“王爷这么说话,怪人吓人的。”
渊澄见他如此不自在,无奈叹一记,脸上微露苦楚之色。
文曲瞅着他愈发不知所措,“王爷…你这样更吓人…”
却也不赖文曲这般,谁叫他积威甚久,光斩人头颅就够叫人每每想起不寒而栗了,于是越加放软语气,温和道,“其实你不用怕我,你想想,我有为难过你吗?”
文曲鼻子塞得严重,吐字浆糊似的,声音也轻,“没有是没有……”
渊澄费力听着,“你大胆说,说出一件,赔你一千两。”
文曲不由地张大嘴,好一顿眨眼,愣是想不到,可脑子转得极快,说道,“你欺负我家主子算不算?”说着狠狠吸了吸根本吸不动的鼻子。
渊澄哭笑不能,把面前凉茶一口饮尽,“这笔账要能用银子算清,我求之不得。”
文曲只知大老爷之死害得主子伤心难过,而尸首又是王爷送回的,自然主子是怪罪到了王爷身上,更深层的地方他没办法想到。听渊澄如是感叹,便搭话,“我家主子也爱钱。不过我看大老爷去世,你给他再多钱也不会原谅你的了。他肯定很伤心,要不然能走吗,亏得他没进王府之前就偷偷爱慕你,还到处打听你。结果我们家大老爷你都护不住,怪谁呢。”
渊澄听得那句爱慕,眼中乍现光芒,倏忽又消隐而去,只落得唇边一抹自嘲的笑意,“怪我,都是我的错。”
顿了顿他接着道,“你今天不去点翠楼了?”
“不去了,有武曲看着。”文曲少见他这般示弱样子,本身他的心里防备就是看心情,这会儿很轻易地全卸下了防备,坐到了桌边。
两人拉起了家常。
“生意好么?”
“还行吧。时好时坏,以前很多当官的来吃饭,现在比较少。”
“会好的,眼下正在整顿官风,许多人心里有鬼,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是嘛,可是本来是经常来的,突然变了,可不就告诉别人他心里有鬼嘛。有点傻喔。”
“你说的是。过了这阵子,我就天天去你点翠楼。这样一来,那些当官的肯定也去。”
“好呀好呀,那可说好了。”
“一言为定。”渊澄浅笑着,提茶壶给他倒上,瞅着文曲一脸天真无害的样子,竟心生羡慕起来,踅摸着又道,“你家主子可有给你来信,这么些天了,到地方了吗?”
文曲眼底空茫茫,眼皮眨了又眨,“没有额,娄瀛山那么远,怎么写信呀。可是我想,一年一次总会有的吧。没有也没办法。”
一杯茶下去之后,文曲忽地看住他,那眼神惯是一眼便能看穿,赤诚的审视和愤懑,“你就是为了打听这事吧?哼,我就知道你会那么好心?”
渊澄被揭穿也不尴尬,坦白道,“我是不是好心你且看我去不去点翠楼便是。你家主子在京城就你一个熟人,除了你,我还能跟谁打听。”
文曲直哼哼,想了想,无话可辩,于是拿眼瞥他,“就算这样,你还是不怀好意。”
渊澄无奈地笑了笑,他向来耐性极好,现如今只剩这点了,更何况面对直来直去的文曲,耍心眼简直罪过,“我有意拉拢你没错,我的好心你可以不接受,你家主子的消息你也可以不说,我能拿你如何?你若接受却又不告诉我,我一样莫可奈何,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52书库推荐浏览: 游人左 虐恋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