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看台那位尊爷,似乎有了不耐烦之意,索性解了衣裳,又行起欢愉之事来,照旧是躺着让随行的小倌伺候。
青楼是卖肉色的地方,谁色相好谁得宠,千古不变的道理。可白眉盛会,一年才举行一次,一视同仁的规矩不可破,同样是做娼妓的,一展身姿的机会不能不给。
故此到后半段,就是那些小有名气或名不见经传的小倌们上台,自当也是卯足了劲的,表演的才艺也不算多寒碜。
可涟漪阁有位小倌人,出了奇的寒碜,轮到他却也不得不上。
身为红尘中人,即便身无长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总会吧,充当笑料啥的,也能博个利扬个名。
戏台子清空,红帷幔拉开,此君被来自身后一双炯炯有神铜锣似的大眼给瞪得险些气绝,只好硬着头皮上场。
台下宾客满座,乌泱泱人头攒动,见他打帷幔后出来,立刻爆起掌声。
这等场面,此君并非第一次面对,只见他,拂尘掠眼而过,撩一手白袍裙裾,迈开八字步,稍稍清了个嗓开口了。
“诸位恩深似海的官人,在下文无隅,这厢有礼。”
“好!”话音刚落,便有人叫好。
好个屁,跟个傻子似的,帷幔后牛眼主人暗自唾弃。
文无隅接着道,
“既是与君同庆的盛会,在下就献丑,为诸位诵一段《道德经》……”
“啥?《道德经》?”一个喝得酩酊的粗汉呛出声,大着舌头说,“别看你…穿得白花花的像个道、道士,真当、当自己是个道、道士啦?俺不听《道、道德经》,俺要…”
此汉被另一汉给拽坐入座,许是觉得丢脸。
而又有声音响起,比那粗汉清醒,翠衣广袖,看着像个文人,“我若没记错,去年文小倌诵了整篇道德经。”
文无隅坦然道,“正是。”
“貌似前年也背了?”
“正是。”
“大前年也是?”
“是,这位恩客好记性。”
翠衣客官怒了,一拍桌案,吼道,“年年都背道德经,拿我等当猴耍呢?!”
“就是就是!”台下立即附和。
文无隅玉面星目无一变色,云淡风轻解释道,“此言差矣,在下前年诵道德经,以琴瑟和之,去年以箫笙和之…”
“那今年呢?打算用何种乐器?”
文无隅迟疑了下,转身掀开帷幔拉扯出一个满脸苦大仇深的小厮,“今年有伴舞。”
全场张口呆目,一片寂静。
小厮的脸空白了一瞬,立马眼鼻口挤成一团无声得怒骂此君,“伴舞?伴你个大头鬼!我不干!”
却突然高阁之上传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简直要笑断气,众人循声望去,但见素纱幔帐后,有个人影窸窣起身,幔帐一角被掀开,露出半边有些衣衫不整的身。
“怀敬王?”台下小声嘟囔。个个互相对眼之后准备俯身叩拜。
但闻渊澄笑道,“同是寻乐,诸位不必拘礼,本王出一千两,让他诵一遍,可有异议?”
“听凭王爷做主……”
而台上两位光站着,盯着高阁,魂如出窍。
渊澄这时走出幔帐,雪亮的眼似笑非笑,嘴角似乎带了点讥诮的意味,“诵吧,本王绝不赖账。”
第2章
怀敬王乃是前朝宰相之子,在宰相全力支持下钟氏改朝换代坐了天下,那一场鲜为人知的兵变,身消命陨的高官不计其数,宰相大人虽逃过一劫,但最后还是没能幸免。留下幼子渊澄,由钟氏皇帝一手带大,十分之宠爱,赐爵封王不在话下,更官至大理寺卿,掌管全国流刑以上重案。如此手握生杀大权的怀敬王,是人是鬼都得退避三舍,保不齐一句话,就算是平民,亦能给押入天牢经历一场。
既然高阁之上的怀敬王发话,众人岂敢有异,屏气敛声各安其座。
且看戏台上二人。
文无隅气定神闲,打躬作揖唱到“无上天尊”,准备开诵。
一旁小厮扯了扯他衣袖,万般不情愿地问,声音似蚊虫嗡嗡响,“真的要舞吗?我他娘的不会跳舞,能不能…我下台去…”
文无隅侧了侧身,小声道,“不要紧,只当空中作画,随便画个一三五,四处窜一窜也便行了。”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阔前一步,声沉气稳开始诵道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天地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
甭管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大惑不解,光听其声抑扬顿挫倒悦耳得很。
只那伴舞四仰八叉上蹿下跳,活脱一野兔子,生演了场何为狡兔三窟。
一刻钟后,此君终于诵完道经,不闻有人喊停,他停顿片刻深喘口气,诵起德经来,“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不过几句,楼上客轻咳了一声,台上君立马收声,正襟危立。
声音飘飘然传出,“你若能倒背,再加一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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