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说那位文公子,不知倒了什么血霉,自打进王府,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是王爷鞭抽,又是禁军施刑的,这不,软柿子被捏爆,变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了,拖着残躯把王府闹得快翻了天。
喝药是首件大事,每日三回,回回都是鸡犬不宁鸡飞狗跳,药盅砸了不下二三十个。
屋里棍状物件,凡是形似或神似针的形状,那是见也不能见,悉数扔去当废柴烧,银色或会反光的东西,更是文公子的死穴,万一被他瞧见,就似踩着猫尾巴,可是要跳起来挠人的。
文公子发疯,王爷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偏偏王爷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性子,不论文公子是拆床脚还是撕帐幔,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只专注一件事,哄骗他喝药。
后来下人们明白文公子为何发疯了,看他那千疮百孔的手指和脚趾,便知是被针扎过,而且扎得不轻,心底烙下阴影了。再加上有一剂是解毒药,便想文公子怕是中了什么失心疯之类的毒了。
三五天下来,文公子的卧室等同于重新布置了一番,落地床,麻布被,桌椅也一并没了脚,实心的,虽然整体布置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多看几次,竟也独有一种别致的雅韵。
苦药当饭吃,总得有所见效。
第七日一大早,小厮把早膳和汤药一同送去文无隅房中,推开门便惊得呆住。
偌大的落地床上,文公子和王爷二人四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
按照这几天的惯例,文公子绝没有这般善良的时候,此刻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小厮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怕文公子扑上去和王爷掐架,自己躲闪不及又得重做两份早膳。
但见文公子朱唇轻启,说道,“王爷早。”
谢天谢地文公子的疯病可算药到病除了。
渊澄听得这一句问安明显迟钝了一会,才清咳了声说,“早。”
文无隅放眼四周,不解道,“屋子…怎么变样了,这是在哪?”
渊澄疑道,“你不记得了?”
文无隅蹙起眉思量,却记忆全无。
这厢渊澄掀开衾被下床,边道,“不记得就罢,这是你的卧房,重新布置了,若不喜欢再换回来。”
文无隅又瞧了几眼,笑道,“挺好,换来换去的麻烦。”
“嗯,先用膳,再把药喝了,多卧床休息,你的伤得好生养些时日。”渊澄套上外裳,落座。
小厮将另一张小方桌移到床榻边,摆上早膳和药盅。
这方桌也奇特,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漆面磨砂,暗哑无光,但摸上去十分柔和。
见此情形文无隅只以为自己半身不遂了,特意掀起被角看了下,双腿尚全,而且也能动弹,于是手撑床榻欲起身下地。
这时传来王爷的声音,依旧是命令的口气,“别动了,就这样吃吧。”
文无隅自然地接道,“又不是坐月子,还下不得地了么。”
一只脚刚伸到床沿,王爷沉闷的声音便灌进耳中,“你听我一次会死?”
文无隅抬脸一看,王爷面带愠色,似乎真急了,他暗叹一气,把脚收了回去。
一顿早膳吃得二人都闷不吭声。
“我在书房,有事差人叫我。”
末了,渊澄抛下一句话。
一旁收拾碗筷的小厮心里狐疑,文公子的疯病痊愈了,反而王爷不知又生的哪门子气。
文无隅嘟囔道,“谁招惹他了?”
小厮瞧了一眼,巧得和文无隅正对,
“你么?”他随口道句。
“小的不敢。”小厮连忙撇清干系。
“那会是谁,管他呢。”文无隅喝完药嘴里苦得紧,推开药盅往后一躺。
八成是你,小厮敢想却不便说。
文无隅躺了会儿,伤势哪能好的那么快,老是感觉到身子某处隐隐作痛。
小厮还在收拾餐具,鉴于有段时间的失忆,他决定不耻下问,翻个身侧躺,眼神粘着小厮,“你是新来的?”
小厮停下手认真回道,“小的在王府五年了。”
文无隅哦了声,朝门口看了眼,皆是不熟的面孔,“原先那人呢?”
“公子是问负责伺候你的小明吗?他呀,被王爷打发去喂马啦!”
文无隅疑惑道,“为何?”
小厮叠起空碗开始抹桌子,边眉飞色舞地回话,“公子回来那天,他给吓得腿都软了,打翻了公子擦身的热水,险些烫到你,结果挨王爷好一通斥,就去喂马了。”
文无隅听罢一时语塞,但看这小厮的神情并无半点幸灾乐祸,暗暗感叹此厮机灵是机灵,只是没心没肺。
“那这屋子怎么回事?”他又问。
小厮定定看着他,“公子真不记得了?”
文无隅摇头。
小厮做贼似的往外瞄一眼,靠近两步小声道,“小的要说了,公子可别气恼了把小的卖了。”
文无隅被逗地嘿嘿直笑,一不留神胸口突突扯痛,他憋住笑,忍痛弱下声道,“保证不卖你,你说。”
小厮这才亮了声,“王爷带你回来之后,你就跟中了邪似的,见不得床脚桌脚这些看上去像针一样的东西,还有银器,筷子汤匙这种一律见不得,看见了就发疯,也不顾你身上的伤,那真是六亲不认人畜不分,尤其是王爷,寸步不离地照料你,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他,也只有他挨你的打。所以啊,这屋子的摆设就成现在看到的这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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