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来时见到的百姓,还有后来斗殴的百姓,和现在看到的,真的是同一群人吗?”
飞羽将军离开后,谢恒临又陪着江逾白在队伍里走来走去,看着江逾白又揪出来两个痞子。
他也不是真的疑问,只是有些感慨。
江逾白笑了下,道:“这世上的事大都如此。人也如此。曲直善恶,大多数时候并不能真的弄清楚。”
谢恒临想到上辈子的丞相大人,没有再说话了。
队伍越来越短,有一些没能请到灾民去自己家里的,带来了一些吃食送给众人。
士兵们手里的火把发出小小的,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谢恒临不知不觉有些困了。
“我先送霜儿回去睡觉吧。”江逾白说着,蹲下身体,示意谢恒临趴到他背上,他背着谢恒临回去。
正在谢恒临迷迷糊糊犹豫不定时,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飞羽将军一名手下身负重伤,勉强拉住缰绳停下马,从马背跌落下来。
“怎么了?”谢恒临立马清醒,跑了过去。
“殿下……我们回皇城送信的路上遇到埋伏,小池……小池死了……信也被劫走了!”那士兵喘息不定,身上还在流着血,衣服上也满是干涸的血迹。
第十章
阿池,谢恒临记得他。
来楚州的路上,那少年因为家乡就在江南,对此地极为熟悉,一路上总是不知去哪里弄来些野果或是好看的小花给他。
有次谢恒临要赏他点银钱,随口问过他的名字。
把受伤的侍卫送去大夫那里,谢恒临想跟着进屋,被江逾白拦住了。
“别看了。会做噩梦。”江逾白摸了下他头。
谢恒临几欲开口,最后还是讲话咽下了。
医馆的小院子里能看见月亮。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等着,江逾白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想安慰他,又伸手要握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那个阿池,才十八岁。”谢恒临道。
说完许是觉得自己因为一个普通的侍卫这样难过有些奇怪,他又补充道:“也许是我太少面对身边人离世了。”
江逾白忽然问:“皇帝……你父皇,他从不杀好人吗?”
“也许杀吧。”谢恒临从面前石桌上捡了一片枯黄落叶,用指尖碾碎了。
“不过父皇母后很小心,怕我吓到,所以我身边的人就算处死也会先调离。”
“那你如何知道?”
“小时候我也不懂。后来三弟跟我说的。”谢恒临答道。
三皇子。江逾白又问:“殿下与三皇子,关系如何?”
谢恒临摇摇头说并不好,又道:“对了,三日后三弟和如许的二哥就到了。”
“那,殿下何时回京?”江逾白问。
谢恒临不说话了。
待到受伤的侍卫诊治好被安顿在医馆里。谢恒临打着哈欠与江逾白一路回去,两人都没再说过话。
日子变得稍纵即逝,谢恒临每日清晨用完早饭就去府衙里帮忙,待到晚上再回去。而江逾白常在外面奔走,所以就算同住一个院落,两人也很少碰面。
谢恒临很不想分别。
每一日,他都要辗转反侧许久,在黑暗中咬住手背,咬到流出血来,才觉得能将心中不舍与痛苦咽下一二。
第三日夜色降临时,一踏进院门,谢恒临便看见院中有人一袭白衣在等他。
江逾白带他从梯子上了房顶,拿出几包吃食。
有他夸过好吃的桂花糕绿豆糕,有一家老字号的卤味,还有一包糖霜山楂。
“霜儿酒量差。不然就给你尝尝我房中那几瓶好酒了。”江逾白笑着深深看他。笑容似是像月光般轻柔。
谢恒临默不作声,拿着绿豆糕往嘴里送,却手抖得一不小心把绿豆糕捏碎,掉在衣服上。
江逾白揽住他肩,拉到自己怀里时,他没再推开了。
他攥紧了江逾白的衣袖,把头埋在他颈窝里,遮住泛红的眼圈。
“我会常常给你写信。”谢恒临说。
江逾白握住他手说好,又觉得不对劲,把他手放在眼前看,才发现上面满是伤痕。
“这是……”江逾白目光颤了颤。
谢恒临想抽走,但江逾白闭眼,吻在他手背上。
月光如水倾泻下来,江逾白睫毛上都仿佛在流淌月光。谢恒临忍了许久的眼泪,总算掉下来了。
江逾白心疼地拉着他手,将他掌心贴在自己心口上,凑上去一点点吻他的眼泪。
“霜儿别怕,我们会再相见的,不要哭。”
谢恒临听见这话愣住了,他想说不,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江逾白却在这时扶住他后背,吻在他唇上。
手心下,江逾白的心脏和自己的跳的一样快。谢恒临来不及思考,江逾白湿滑的舌便缠着他的舌,在他嘴里攻城略地,吻得投入又深情。
你也同我一样舍不得吗?
也同我无法不爱慕你一样,有那么一点爱慕我吗?
谢恒临眼泪掉的厉害,想用尽浑身力气记得这一刻,却也清楚地明白,就算记住也不过是往后日日徒增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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