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见到父皇母后。
谢恒临有些期待,又十分害怕。
他大逆不道,悄悄留了谕旨要把皇位禅让给江逾白。那圣旨,这会儿该宣读完了。
再也不能见到阿白了。不能陪着他,不能看着他,不能听他说话,不能和他相拥而眠……但是……假如有下辈子的话,还是别再相见了。他不想再爱上江逾白了。
谢恒临心中难过,觉得胸口疼得厉害,朦胧中觉得周围很多人在说话,说了什么倒听不清楚。他如同陷入梦魇,觉得头疼欲裂,难以忍受。
意识似乎越来越清楚,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谢恒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生母淑德皇后以袖子擦着眼泪,小声抽泣,发上的珠宝在宫灯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如同一场梦。
“霜儿……霜儿醒了。太好了。”淑德皇后一抬眼看他睁开眼了,忙将他抱进怀里,抚摸他后背。
谢恒临一时懵了。
这是,阴曹地府?还是天上神仙住的宫殿?
“霜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快跟母后说说。太医呢,快宣太医。”淑德皇后眼睛湿润,催着宫女去请太医。
谢恒临胸口有些疼,但相比他中毒时疼起来四肢百骸不得安生,这点不舒服根本算不得什么。
于是他摇摇头,抬手想拉住母后的手,然而一抬手,他看到自己的胳膊惊愕不已。
他的身体,居然变成了孩童时候的模样!
“那霜儿饿吗?想吃点什么?母后命人去做。”淑德皇后看着他脸上表情变了几番,担心问道。
谢恒临想起来了。
这是他十岁生辰刚过,在御花园奔跑时踩到衣摆落了水,正是正月里,水凉刺骨,哪怕太监们救得及时,谢恒临也昏迷了整整两日。
难道说,他非但没死,还回到十岁了?
谢恒临悄悄掐了一把自己胳膊,想确定是否在做梦。
不多时,父皇也来了,父皇将他小小身体抱在怀里喜悦不已,下旨大赏太医院。
看着父皇正值壮年,意气风发,母后温婉贤良,在一旁细声哄着他,谢恒临鼻子一酸,掉下眼泪。
自束发之年,母后追随病逝的父皇去了之后,三人已是五年阴阳相隔。如今终于得以再见。谢恒临连话都不敢多说,怕惊扰了这场温柔梦境。
这些年来,他活得辛苦,爱得也苦,皇位虽好,却连他最爱的人都在窥伺。
常言道高处不胜寒,谢恒临孤零零走来,将心上人那点虚与委蛇奉若珍宝,被伤透了心还甘愿不顾一切,其中滋味从未与人言。现下见了父母才觉得委屈难挡,趴在母亲怀里痛哭了一场。
第二日谢恒临早早起来,没有病痛折磨的身体令他心情舒畅,早膳也用了不少。
到了崇文殿一看,教书的还是冯太师,谢恒临放了心,坐下来念了半晌书,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
春闱在二月初,冯太师五月因病故去,六月份江逾白成了新的太子太师。也就是说,半年后就会见到江逾白。
老天爷大慈大悲,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上辈子谢恒临爱得太累,耗尽了全部力气,自问对得起江逾白了,这辈子实在不愿再重蹈覆辙信任他爱慕他。
过了几日,国丈宁仁谦带着孙儿宁如许来了宫里。
宁如许是太子伴读,又是他表兄,与他自幼关系好,一见面就拉着他出去玩了。等二人累了回来,谢恒临听见父皇他们在聊明日上元节。
宁如许捧着茶盏喝水,忽然仰头求着爷爷,说想同霜儿一起过节。
皇上一听哈哈大笑,招手让谢恒临过去,问他想不想去看看,谢恒临看宁如许眼巴巴的,就弯着眼睛冲父皇撒娇说想去,没想到父皇居然同意了。
谢恒临登时愣住,这和记忆中完全不同。他第一次去上元节,明明是十七岁和江逾白一起的。
难道说,这一世和上一世,并不全然相同?
这个发现让谢恒临有些惊慌。
第二天用完午膳,便有侍卫护送太子乔装出宫。
上辈子谢恒临离世时,祖父母身子骨还硬朗。现如今是十年前,自然更是神采奕奕。
祖母抱他在怀里哄着玩儿,说晚饭亲自下厨给他做清炖狮子头,谢恒临看着宁如许哈喇子都要流出来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宁如许对官场没兴趣,上一世未满弱冠便就游历四方,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现在看他还是孩童馋嘴的模样,谢恒临越看越好笑。
晚上宁如许的父母也回来了,早早的吃罢了饭,众人一同去街市上。
上元节热闹非凡,谢恒临戴着面具骑在舅舅脖子上,他探头四处好奇地看。
太子或是皇帝,出宫的机会都很少,上辈子谢恒临也没出来过几次。唯一的那次上元节,他还求了江逾白好久。
夜风还有些冷,谢恒临鼻头红红地回头去看被舅母牵着的宁如许。宁如许早就羡慕不已,也想让父亲把他举起来,此时看谢恒临居高临下回头看他,登时大哭大闹起来。
一旁的侍卫忙蹲下身体让宁如许爬上去,可宁如许就只要自己父亲背,仍啼哭不止。
就在这吵闹中,谢恒临不经意地一眼,竟然看见了一个再熟悉的面庞。
江逾白穿着粗布麻衣,坐在角落里,正在吃一个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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