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舒展额头,随手将剑一横,立时寒光乍起,使得众人不由一凛,随即静了。
他朗声道:“商议得如何了?诛魔既为武林大业,择日不如撞日,趁着各位掌门皆在,若觉得在下提议可行,不如共同击掌,先起个誓罢?”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然无人愿出这个头。楚陆恩于最后听得清楚,忽然笑道:“难怪我前任教主对秦大侠青睐有加,果然巧思善辩,看来教里传闻并非空穴来风,秦大侠宁担下武林罪名,也要处处为我教维护开脱,他老人家若地下有知,也必倍感开怀才是!”
秦晋听他说话便来气,淡淡道:“识相便闭上狗嘴,不然老子现就送你同他去叙一叙旧。”
见他只说不动,楚陆恩心知那毒性起了效用,故意道:“怎么,秦大侠这便恼羞成怒了?”
秦晋歪了嘴角:“无聊嘛,骂你两句心情好。”
楚陆恩:“……”
楚陆恩咳嗽两声,伸手点了自己臂上穴道,勉强站起高声道:“诸位且听我一句,十年之前这秦晋不过只是毛头小儿,秉着初生之气敢挑云胡,竟成了唯一未受伤者不提,我前任教主所练神功是连上下教众皆不得传之秘,为何独将他带回教中私相授受?此后秦晋再现江湖已然一日千里,坐惯闲云懒理世事,偏此番围山才跳出来,与诸门派针锋相对,说他与我前教主无甚猫腻,谁人敢信?”
“秦大侠。”
楚陆恩似蓄势待发的毒蛇,目光紧紧缠绕住他,逼问道:“你与我大哥那段风流韵事,总不需我再多言了罢?”
秦晋单手持剑,并不插嘴,任他将这套刖趾适屦之辞滔滔讲完。房内百十余人,竟是落针可闻,江湖人素来喜闻八卦,更别提是关乎于这位难以捉摸的邪怪秦晋,一旦蒙上这层无耻下流的皮,真如当众将他扒光了恣意亵玩一般。
楚陆恩毫不犹豫使出了杀手锏,静待秦晋勃然变色以催毒性发作,然秦晋平心定气,仿佛说的并不是他。
房间内一时静到了极致,秦晋背倚房柱,忽感到木椽之上微微作抖。他心下一沉,想到楚朝秦仍藏于梁上,定是这番话刺激到了他。
他冷眼环伺,周遭高手林立,想要突围实非易事,何况自己身中奇毒,全靠调息强自支撑,真是落入了万难境地!
偏在这时楚陆恩眼皮一掀,注意到了房梁上头垂下来的长袍一角,顿喝道:“谁在上面?!”
秦晋一凛。
话落人起,他首当其冲,一个鹞纵翻身向上,众人反应稍迟,也立刻跟上。秦晋当机立断,抽剑回削,将那根碗口粗细的黄梁木齐齐断为两截。房顶失去支撑,轰然下陷,楚朝秦在上猝不及防,一脚踏空,直直落下。
秦晋听声辩位,后退一步徒手将他接住,此刻房塌屋倒,不知是谁在混乱中接连碰倒了火烛,刹那浓烟四起,所有人皆被淹没在滔天火光之中,楚朝秦趁机捡了口剑,也不看来人,反手即刺,鲜血瓢瓢泼出,盖满半边身子,他根本无从得知伤了谁、杀了谁,只听得鬼哭狼嚎,声声入耳。
秦晋见他杀红了眼,忙夺了剑,转身撂倒面前数人,硬是冲出一条路来。
楚朝秦勒住他的脖颈,恶声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秦晋心口剧痛,汗如雨下,无力说话,也不想说话,只能任他怒去。
第5章 第五章
他们直跑了一夜,等楚朝秦回神再细想来,已说不清到底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了。
此时天已渐亮,他掬了把清凉溪水泼在脸上,方消去心里那股厌戾之气,得以静观四周——此地实属陌生,应为一处无名山谷,抬目远眺,遍是青山黛树,头顶烟移云绕,脚下砂铺石叠,除偶有虫鸟飞过、留下啼声一二,此外一派幽静。
秦晋手脚平摊,坦腆肚皮躺于身旁一动不动。昨夜他独负两人之重,能安然从众目睽睽之下逃脱,靠的自然全是精湛功夫,但话说回来,以其邪怪能为竟因区区百里奔逃疲累至此,堪称蹊跷。楚朝秦存有满腹疑虑来不及问,按捺半日见他仍然没有醒转的意思,便忍不住蹬他一脚,喊道:“秦晋。”
秦晋双目紧闭,面庞酡红,略带些苦痛之色。楚朝秦留了意,以手背试了试他额头,发觉烫得厉害,转而再探鼻息,只觉那气息似有还无,竟是微弱至极。
他不禁吓了一跳,忙不迭将人架起,然而秦晋浑身没了骨头,软趴趴直往前倒,连坐也打不成。他皮肉底下好似点了火,触碰之处皆是烫手,楚朝秦只好抱了他往那溪中走去。溪流不深,刚及没腰,两人被那凉水一激,双双打了个剧烈的寒战。
秦晋恢复了一瞬的神智,迷茫望了望眼前的人,虚弱骂道:“狗娘养的魔狗害我。”
楚朝秦听着那两字不甚舒服,此刻也不与他计较,道:“楚陆恩?什么毒?”
秦晋嘴唇发白,不可自持地要往他身上倒,缓缓吐出一口灼气,道:“春毒。”
楚朝秦倏然一愣,脱口道:“怎解?”
秦晋也不得而知,只因楚老怪这毒非同一般,初始引而不发,仅是压制内功,必得中毒之人猛提精元,毒性便随血脉通向四肢百骸,又怕此毒再含混了哪流哪派刁钻秘方,倘若出处难觅,误去时候,届时气力耗空,便是针石难救。他舔舔嘴唇,对楚朝秦道:“你附耳过来,我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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