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息扑面而来,彻底令秦晋失去方寸,他紧绷的最后一根弦脉戛然而断,不顾一切将眼前人搂抱过来。楚朝秦未及反应,已经被他狠狠衔住嘴唇。
云形悠然,月影婆娑,落下来混为一层粼粼波光,镀上他的轮廓。秦晋尚未发觉自己自肩头往下,那图谱画样彷如密密麻麻的梵文一般,循字循句,悄然浮现,此刻映在眼中,那样奇异,又那样好看。
而楚朝秦活似一头发怒撒欢的小兽,乐不思蜀地于自己身上驰骋耕耘。
他皱眉道:“你怎弱了这般多?”
秦晋油枯灯尽,实没力气与他交手,先前碍于身份脸面强自支撑,如今又疼又累,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奋力又将其拽趴下来,张口咬住了他的手。
楚朝秦:“……”
一代大侠张嘴咬人,委实世所罕见,竟令他一时忘了疼,傻呆呆看着秦晋呲牙咧嘴。
秦晋含糊吼道:“还不滚下去?”
楚朝秦终于看清楚他满面怒容,反结实吓了一跳,将欲抽离时却忽闻一阵风吹草动,随后有股诡谲之气擦过水面,夹带着浓厚腥气,由背后袭来。
秦晋吓得松了口,惊道:“啊——”
这气息来者不善,眨眼已至身侧,楚朝秦自然感觉得出,连忙运气回拍,没想到扑了个空。他正古怪,前胸倏尔一疼,竟已被人狠狠敲了一棍。
楚朝秦闷哼,敛气入体,再顷刻将掌心回转,然动作仍是慢了一步。那人形似鬼魅,早已绕去后方,又是重重一敲。
他接连受创,前后疼得厉害,索性扑下身子先护好秦晋,道:“谁?”
月色半掩,仍是能照出人影,那影子自草尖上一闪而过。楚朝秦瞧得清楚——其身量矮小灵巧,手里持了尺长短棍,运了十成力气,往自己颈上敲来。
他躲避不掉,干脆闭眼等死,这时却听秦晋喊道:“好嫩师父!万不可伤他性命!”
短棍堪堪停住,妇人一个旋身落下,伸手扭了楚朝秦颈后皮肉,拎猫似的将他拽起,喝道:“下来!”
楚朝秦稀里糊涂摔落在地,刚欲起身又被那短棍挡住,他顺着这东西往上看,却发现是一根咬了半截的甘蔗。
妇人手腕上挑,甘蔗当即砸中他的下颚,楚朝秦翻身仰趴过去,不禁痛哼出声。
妇人将一只脚踏于他身上,骂道:“畜生玩意儿,别以为躲在这里头,老娘就看不到你欺负他。”
楚朝秦还欲挣扎,无奈那一只脚有千斤重,把它压成了五行山下的猴子,死活动弹不得了。
她来得悄无声息,竟是连秦晋都未察觉,这时候他傻了一刻,起身要去拉楚朝秦,却是双股以下使不上力,又瘫回原处。妇人歪头瞧他身下,奇道:“啧啧啧,好惨个洞洞。”
秦晋:“……”
秦晋道:“你何时到的?”
“来了一会,你们打那水里头耍的时候。”
妇人仰了脸,撕下那甘蔗的一道皮,呸在地上,伸给他道:“吃甘蔗不,新鲜的,可甜呢。”
秦晋:“……”
秦晋忍无可忍,吼道:“你究竟是看了多久热闹?!”
妇人扪心自问,道也没看得多少,毕竟月黑风高露浓雾厚,又有潭水遮着挡着,那种种浪样全没看清。
秦晋:“……”
“看又怎了?”她理直气壮掐了腰:“你便说从小到大,从头到脚,哪一处我没见过罢!”
秦晋觉得遇着了命里克星,不再抬杠,忍着腰痛腿软爬起来轰她挪了脚,才把楚朝秦灰头土脸地从泥里扯出来。楚朝秦趴在地上,把两人对话听得清楚,直至抬眼才看清了来人相貌,才惊觉竟是那日猎户家里噤若寒蝉的农妇。
他目瞪口呆,点了一根指头先指向她,然后转而又去指秦晋,道:“她……她是……”
秦晋握起他的手,微扬了下下颚,无奈道:“我师父。”
他捡起地上衣裳塞其怀里,“还未来得及与你分说,这谷名长生,其实是我与两位师父隐居之地,一般难为外人寻得,那日我误中暗算,才背了你躲来这里。”
这谷内景色奇异与众不同,楚朝秦早觉可疑,已猜到秦晋骗他,却不曾想到连先前所遇之事统统都是假的。
瞧他面上浮现愠色,秦晋碍着妇人在场,忙拉了他悄声道:“我无恶意,过得片刻,肯定将这事情原委与你分说清楚……”
可是他话到一半,妇人这边已然扬手,利落点上楚朝秦几处大穴。她出手极快,居然快到秦晋未及阻拦,只好眼看着楚朝秦一脸不可思议又躺倒了回去。
秦晋慌忙扶住,妇人在旁摁下他欲解穴的手,道:“是想要他的命么?”
穴道一时三刻已经两度闭合,再行解开极容易害得经脉逆行,秦晋自知莽撞,轻巧放他枕上自己手臂。妇人瞥他一眼,酸溜溜道:“装什么样儿?他莫不是陶砌的还摔不得?”
秦晋无奈道:“不是说过轻易不上这里来,真是会挑时候。”
“挑个屁!”妇人把眼一瞪:“再不出手,眼睁睁让他把我徒弟弄死不成?简直坏良心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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