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过近,尼莫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猛击。如果他还是正常人类,这一击足以当他当场毙命——尤里瑟斯差点把他整个人砍成两段。
尼莫被狠狠甩进地面,撞碎数块巨岩,最终再次砸出一个巨坑。石屑和沙粒如同暴雨中的雨滴,绵延不断地砸下。
他又一次站起身,带着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骇人身躯。
【所谓的感情无法改变这些。】
真奇怪,尼莫在无尽的剧痛中心想。此刻他的心里只有解脱似的平静。
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自己是如何不要命地深爱奥利弗·拉蒙这个人。他读过足够多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相比之下,他们只是一对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情侣,顶多不怎么吵架。
和相濡以沫数十年的情人不同,他们甚至没有拥有过太久的时间。
和为对方出生入死,在死亡边缘舞蹈的爱侣不同,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追寻平静。
和起初便如胶似漆、如同找到另一个自己的恋人也不一样,他们拥有太多不同之处,只不过是在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向前进,并且努力抓紧对方的手。
这样微末而平凡的感情,按理来说,早就该被他庞大的记忆冲垮。
不可思议。
尼莫再次站起,黑影绕上他的腰,让他在恢复时仍能勉强行动。尤里瑟斯的法术在他耳边炸开,血液顺着脸颊不住淌下。头颅一侧火烧火燎地痛,他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不是这样的。”他开口冲那黑暗说道。“这样的推测,缺少一个很重要的条件——我相信那个人类。”
“不是相信他不会伤害我,不是相信他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我相信他会像我一样挣扎,努力去找那条看似不存在的路。这样看来,目前的可能性并不完全。”
是的,他还没有想出当前境况的解法。但“生存”这件事,不是在“答案”必须存在的前提下才能继续。
电光火石,一念之间。
尼莫的笑容突然更大了。他握紧手中扭曲残破的法杖,轻笑出声。
“尤里瑟斯。”他呼唤着向空气中拼命注入杀气的对手,哪怕知道对方无法听懂。
“我曾被无数次杀死,无数次消除那些微弱的痛苦和不快。我也曾无数次重聚身体,但有一个问题,一个小小的问题——”
伤口又一次愈合,尼莫身周的气势猛地燃起,扩散速度堪比一场安静的爆炸。
“既然全部感情都会被消除,为什么我总是记得去饲喂欧罗瑞?”
答案或许比他所想的简单。
世界之柱在不断进化,排除对己身不利的一切因素。他未曾有过亲人、同伴和友人。接触到那些扰乱到自己的负面感情,排除自然理所应当。这是利于进化的,这是心跳般的本能。
……那么这样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深渊之底的地面在寸寸崩裂,甚至连上空的封闭黑影都开始剧烈颤动。尼莫在磅礴魔力的助推下,将自己整个人射向尤里瑟斯。他抛弃了防御,抛弃了躲避,任凭那些锋利的肢体和法术削去肌肉和骨头。
眼前的世界在扭曲,在坍塌。他的探知开始溃散,疼痛让他的骨头融化,血液发冷。可那气势和战意却爆发得愈发不真实,仿佛失去理智的前进过程中,尼莫的速度越来越快。
只要头颅还完整,只要基本的躯体仍在。
无数层防御法阵被粉碎,无数层攻击法阵扯走他的血肉和肢体。失去的就用黑影去补,哪怕这看起来是效率极低,愚笨至极的正面进攻——
尤里瑟斯转动头颅,终于集中全副精力,向自己推测的数个方向布下最强的防御。瞬息之间,尼莫却没有更改方向,他直接冲到那庞大的头颅之间,笨拙将自己撞了上去。
带有诅咒的鲜血溅入尤里瑟斯的眼睛,那怪物短暂地停顿了不到一秒。
就在这停滞的一瞬内,无数咒文绕上那根不成形的法杖,尼莫将它高高举起,狠狠刺入了身下那颗头颅——
“只要证明‘我比你强’。”他嘶哑而平静地说道,那些咒文迅速嚼碎了头颅内的脑髓,随即是剩余的全部躯体。
“只要证明‘这份感情是有益的进化’。”
“只要证明我才是更强的那个。”
尼莫站在崩毁的肢体之间,深渊之底的封闭在散去,尤里瑟斯的尸首在化为漆黑粘稠的液体,渗入地面。
“无法离开这里无所谓,没有答案无所谓。回归本体后,这份感情会成为我的死因也无所谓。”
尼莫坐在尤里瑟斯仅剩的头颅上,望向一片黑暗的上空。战斗结束后,盲虫们又开始缓缓地行进,那些巨大的眼睛在这个距离看来,像极了细小的星辰。
再次将头发在脑后束好,尼莫闭上眼睛,手按上身下的头颅。利用尤里瑟斯的魔力残留,他试探着将一部分意识探入本体。
没有任何反抗或者清理的迹象。
很好。
魔王“每一代”都会进化,之前的每一次都是知识、情报与战斗技巧。这次的情报有点特殊,地表称它为“感情”。
现在让我来等你,奥利弗·拉蒙。等得到很好,等不到也罢。来的无论是杀意还是爱意,只不过是又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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