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本的女王左右看看,确定自己那位啰里啰嗦的骑士不在场后, 她果断冲深渊贤者扮了个鬼脸。
“……好的,第十六次。”靴子底蹭去画好的纹路,安叹了口气。她用怪模怪样的银勺舀起桶中银光闪烁的液体,重新画了起来。
“拉蒙,你画歪了——再往你背后那棵树的位置退半步。”白色的巨兽漂浮在天空之上,一边甩尾巴,一边用蓝色的眼睛瞟着在下面正在努力描画复杂法阵的人们。
以及那渐渐成型的巨大法阵。
一个套一个,繁复而美丽,如同贵妇人盛装上让人眼晕的刺绣。
而在那大阵正中,嵌有一组更加小而精致的法阵。
和外围的繁复法阵不同,小法阵整个使用金属凝结而成。光滑均匀的金属细丝缠绕着雕琢满符文的法石,美得接近于艺术品。它们就这样彼此交叠,构建成更为复杂的立体结构,一眼看去犹如镂空的华丽祭台。
魔王的头骨被安稳地放在上面,表层用黑色的线条画满大大小小的符文。若只看那银色的金属祭台和惨白的颅骨,这场景有种扭曲而冰冷的美感。
属于深渊魔法的气息在祭台附近游荡,浓郁到让人不适。
杰西能够大概算出那“祭台”的大概效果。若是只想要将魔王的意识召唤至此,外围的法阵根本不需要画得这么大。
如果不是奥利弗·拉蒙明确拒绝了戴拉莱涅恩的提议,杰西简直要确信,拉蒙先生准备囚禁魔王的意识,随即趁机杀死世界之柱的本体。
事到如今……
杰西咂咂嘴,舔了舔嘴边的毛。决定去注视自己最为强大的眷族——
艾德里安似乎打定主意什么都不问,他只是安静地画着法阵。哪怕杰西用找茬的眼光使劲去看,也没能挑出什么错。
算了,地表的神明严肃地想道。这个要命的大阵已经耗去了他们四天四夜,如今它马上就要完成。不管拉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很快就能看到结果。
法阵完成的那一刻,充满寒意和肃杀的气息瞬间荡开。
作为一个精疲力尽的人类,安把勺子一丢,靠着树就瘫坐下来。巴格尔摩鲁飞到安身边,从她的腰包上扯下个小袋,自顾自地啄起坚果。
巨大的法阵泛起柔和的橘红光芒,将附近大片扭曲可怖的树林自下而上照亮。景象看上去仿佛颠倒的黄昏。
壮观却不祥。
奥利弗走到安身边,从堆放行李的地方掏出个水果,缓慢地啃着。他仍穿着那身没有披风的黑色铠甲——铠甲显然被好好修补过,被清洁得刚刚好。此前的战斗痕迹没有在它上面留下半个划痕。
安息之剑正插在那白色的四弦琴内,被他们的团长背在背上。
“法阵完成了。”安嚼着肉干,冲奥利弗挑挑眉。
“我知道。”奥利弗吃完了水果,灰雾扫过,果核直接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太逞强,团长。如果你紧张,我们都很理解。”安无力地咧咧嘴,“……毕竟谁都不知道一会儿会怎么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世界之柱的意识极有可能出现。但谁都不知道,会来的是不存在感情的“尤里瑟斯”,还是他们曾认识的那个“尼莫”。
她不是没想过询问奥利弗计划的细节,可每次看到他在精心琢磨那个理论上能囚禁住恋人的大阵,她便问不出口了。奥利弗从来不会在寻求帮助上犹豫,既然他没有求助,风滚草的团员们默契地对此保持沉默。
好奇心旺盛的杰西曾尝试去询问。奥利弗只是愣了愣,看起来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只不过似乎略微有些为难。
可惜还没等他开口,巨兽就不自然地向后退去——艾德里安叹了口气,抓住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硬是把杰西拖离了房间。
奥利弗没吭声,肯定有没吭声的理由。他们自然可以质问他,让他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可在这折磨人的时刻,一点信任或许会让他们的团长感觉好些。
估计艾德里安·克洛斯也是一样的想法。
如今,他们等待的答案马上就要到来。
“还记得穆尼教的卡拉潘吗?”安努力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紧张,随口问道。
和上一次与尼莫分别不同,奥利弗没有魂不守舍地捏着通讯水晶片。眼下的奥利弗·拉蒙看上去沉稳可靠,忧虑和紧张被他藏在眼睛深处。可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它们,并决定岔开话题。
“记得,和老爸一起从远征中活下来的人,在上次的侦察队里。”奥利弗点点头,视线投向祭台的方向。
“前些日子,野狗先生给了我点风声。卡拉潘那老家伙在积极推动下一次远征呢。”安灌了口酒壶里的酒,抹抹嘴。“真是急性子。”
“奥尔本将骨玉大批武器化,威拉德的状况估计也差不多。”奥利弗扯扯嘴角,“为了保证武器以外的能源消耗,这不算太急。”
那双碧绿的眼睛一直望向不远处的魔王颅骨。
“我之前读到过,所谓‘第十八代’魔王尤里瑟斯被诛杀,也不过在‘第十七代’被杀死后的第六十五年……而在早期文献里,两代魔王之间能差个几百年,甚至千年。远征的间隔一直在变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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