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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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非鱼见白马这副捡了便宜似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他抓进怀里,按在自己大腿上,撩开衣摆,啪啪啪地打了几下屁股,骂道:“得你爷爷的福!”

  白马哇哇大叫,因心里开心,一时忘了伤痛,大笑着骂道:“去你大爷的!”

  若是赵铎有灵,只怕正在天宫中打喷嚏。

  ※

  院落的另一头,周望舒拦住乔羽。

  周望舒眉峰紧蹙,质问母亲:“你为何要杀他?”

  乔羽踉踉跄跄地站稳,收剑入鞘,道:“我以前杀人,你从未过问。”

  他们的语调俱是平稳无波,两个人冷若冰霜的气质隐隐有些相似。

  周望舒朝乔羽身后望去,见用谢瑛尸骨点燃的篝火已近熄灭,碎ròu连着断骨落在地上,发出刺鼻的恶臭。他走了两步,故意挡住乔羽望向白马的视线,道:“若你所杀俱是该杀之人,我自然不管。”

  乔羽冷笑:“望舒,我不知道你竟会养个小羯奴,还敢把你父亲的云岚天元掌教授于他。须知婊子无qíng,我要你现在就把他杀了。”

  周望舒方才看得清清楚楚,白马对乔羽的最后一击,正是父亲结合易理数术,自创的云岚天元掌,这世间除了自己和母亲,已无人能识,他亦不知白马从何处习得。

  闲话不提,乔羽这声“望舒”听得周望舒摇头叹息,他罕见地反驳了乔羽,道:“他救过我的命。”

  乔羽眉头紧拧,气得声音发颤,问:“你对他动qíng了?莫要忘了,你父就是如此——”她侧身指着已化作一滩烂泥的谢瑛,踢起地上那枚带着血ròu的青铜面具,扔至周望舒面前,“你父就是如此被胡人给残杀了!”

  “我与他,没有别的关系。”周望舒躲开带血的面具,“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杀害父亲的凶手早已被我杀光,陷害他的谢瑛业已伏诛。母亲,你难道要杀尽天下胡人?”

  两人说话间,岑非鱼护着白马走了过来。

  白马对周望舒说了一句:“对不起,周大侠。”继而向乔羽深鞠一躬,“对不起,方才一时qíng急,下手失了轻重。”他停了片刻,最终还是补了一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好奇而暗中窥探,让乔姐误以为我是贼人。”

  岑非鱼愤愤道:“你脑子被打坏了?”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让我说我想说的话,成么?”白马瞪了岑非鱼一眼,眼神坚定,他嘴唇上还带着血,一颗唇珠鲜红yù滴。

  岑非鱼见状,气闷地把别过脸去,只用一只手牢牢地搭在白马肩上,保护他。

  其实,这句道歉并非白马的心声。他不明白,杀周瑾的是氐人,害周瑾的是汉人,天底下的人有好有坏,为何乔羽偏要把一切都怪罪到胡人的身上?为何她要迁怒自己?但他不想让周望舒难做,况且自己横竖无事,亦无须让岑非鱼出来抱不平,再添风波。

  周望舒语气平淡,对白马说:“不关你事,是她迁怒于你。”继而对乔羽说,“请您莫要滥杀无辜。”

  乔羽不为所动,笑道:“胡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若不忍心动手,那就让开。”

  白马觉得乔羽的“胡人即原罪论”完全不对,想要出声与她争辩,却被岑非鱼捏了捏肩膀。他侧目望向岑非鱼,见对方做了个口型“让溪云自己说”,这才继续保持沉默。

  周望舒的心里,应当有一个结,若不是自己解开,便会成为一个死结,永远绑住他。

  周望舒挡在乔羽面前,一动不动。

  他闭目沉思片刻,再睁眼,是已经考虑清楚,对乔羽说:“白马曾救我于危难,助我找到并州军的内jian,他的部落受此牵连,被人毒杀灭族。但他在我落难时,仍旧对我不离不弃。多年来,他一直记得我的那一点小恩惠,知恩图报。”

  白马听得周望舒此言,不禁微笑,觉得自己脚底长了翅膀,几乎飘上天去。

  岑非鱼见状冷哼一声,伸手qiáng行把白马的嘴角往下扯,觉得自己头上好像长了糙,有点儿绿绿的。

  周望舒握剑的手突然一紧,道:“其实,人心是相同的,无论胡汉,皆有好坏。你如此滥杀无辜,与你所恨的胡人有何不同?”

  乔羽不再多说,直接挥剑刺来。

  周望舒犹疑片刻,提剑相迎。

  两柄剑均长七尺三寸,青玉为柄,夜里看来几乎一模一样。只听“叮”地一声,两把剑的剑尖竟刚好触在一起,在漆黑夜色中炸开了一点金白色的火星。

  火光稍纵即逝,周望舒与乔羽一触既分,各自退后数步,准备第二轮的jiāo锋。高手过招既是如此,不在于招式华丽炫目,在乎一毫一厘。

  乔羽的嗓音细柔,声音大起来后就变得有些尖锐,夜间听来格外怪异:“你要为个白雪奴与我作对?”

  周望舒:“我只是觉得您做得不对。”

  乔羽一愣,下手越发凌厉——二十七年来,这是周望舒第一次忤逆她。她的功夫远在周望舒之下,两人却仍旧打了好一阵,看起来更是胜负难分。

  事实上,周望舒并没有真的想与母亲一较高下,他的剑不是剑,而是沉默的反驳,和无声的抗拒。

  这是一场母子间的博弈,作为母亲,乔羽只须以武力和权威取胜;作为儿子,周望舒既无法用简单几句话来说服母亲,又绝不能用武力降服母亲,他只有一种获胜的可能,那就是乔羽主动停手。

  现在看来,周望舒的胜利遥遥无期,他只能与乔羽僵持着,期待她的恍悟。

  夜风忽起,绑住谢瑛的木头架子也在风中被摧折了,忽然间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带着他的尸骨,被chuī得四分五裂。

  白马让岑非鱼看着这两人,不要打伤。

  岑非鱼则自动理解成不要打死,站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白马跑到檀青身边,把他摇醒:“檀青?你伤了不曾?”

  “睡得好好的,吵个屁。”檀青悠悠转醒,先是对白马一顿敲敲打打,看他没事才放心下来。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白马,望见院中缠斗着的两人,不禁瞪大双眼,“先生怎么变成两个了!”

  白马倒抽一口凉气,看傻子般看着檀青,问:“你难道从未察觉?”

  檀青正要还嘴,突然又瞪大眼睛,瞳孔剧烈收缩。

  白马以为他又要大惊小怪,准备数落他一顿,不料檀青一把抱住自己,迅速侧向一滚。

  凌厉的寒风擦过白马的脸颊,他凝神而视,发现那是一根从自己背后she来的寒铁短箭!箭有拇指粗细的,似以臂弩she出,速度与威力均比寻常箭矢高上数倍。

  箭矢通体漆黑,毫不反光,几乎与夜色融于一体。故而,檀青发现的时候,箭矢已至面前。他想也不想,抱住白马,向左侧一滚,堪堪避开飞箭。

  只听一声裂帛音,锋利的三棱形箭头旋转着划破了檀青的衣服,在他背上划开一道自左肩胛延伸至右腰窝的深长血痕。

  “檀青!”白马发出一声怒吼,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寒铁箭,运起内劲灌注其中,反手便把这箭矢朝其来向猛力掷出。

  浓墨般的夜色中,白马一对绿眸闪着寒光,像极了一面裂开fèng隙的冰湖,冷冽,危险。这一箭掷回,蒙面的黑衣人始料未及,竟被cha中胸口,登时没了呼吸。

  死去的黑衣人咚的一声自墙头摔下。

  数十名躲藏在墙外的蒙面黑衣人同时一跃而起。他们没有说明来意,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一露在外面的双眼包含杀气,或持刀疾跑,或举弩瞄准,均是对准了两个少年所在的方向。

  白马汗毛倒竖,直觉他们是来灭口的。

  灭谁的口?朝向两个少年人,自然是来灭赵桢遗孤的口!

  箭矢从四面八方she来,不多,然而每一支都威力十足。

  岑非鱼没有武器,顺手抓起香烛和小铜鼎,向黑衣刺客掷出,令其中两人瞬间毙命。

  “你两个躲开!”他一脚踢开摆放周瑾牌位的小方桌,挡住she向白马的箭矢。方桌撞开了大多数的箭矢,但仍有不少箭刺穿了桌板,she向前方。

  白马抱着檀青láng狈地闪躲,凭着生存的本能在地上翻身侧滚,接连避开五六只寒铁弩箭。每一次都万分险要,但每一下都只是堪堪避过。

  庭院很大,周望舒在乔羽的纠缠下无法脱身前来相救。

  岑非鱼则缴了刺客的手中刀,提刀直冲上前,与他们打成一团,挡住了大部分刺客前行的道路。

  仅有两名刺客从侧面突袭而来,持刀近距离截杀白马与檀青。白马躲得辛苦,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抓着檀青的双手:“别怕,周将军在保护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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