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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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天热,岑非鱼非要揽着白马大摇大摆地走,被白马嫌弃一身热汗。

  两人步伐一致,手上却在比划拳脚,偶或相互推搡。冷不防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岑非鱼连忙把白马拉到路边,见一队武士从城外直冲进来,策马狂奔撞翻了路边的小摊,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白马帮卖货郎捡起东西,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这样横冲直撞?”

  “多谢小哥。”卖货郎苦着脸道,“您有所不知。那是齐王的东海军,三不五时便会道建邺来‘歇脚’,其实就是找咱王爷麻烦来的,想把王爷赶出建邺。”

  白马起身继续走,问:“淮南王不笨嘛,而且我看建邺这繁华景象,他应当是很有钱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解决不了这几个找麻烦的?”

  岑非鱼不屑道:“他没有兵权,哪能跟齐王争?不过,他巴不得梁炅多来欺负欺负他,反正吃不了亏,还能博得个好名声。不过眼下梁玮得势,估摸着他很快就要jī犬升天了。”

  白马:“周大侠叫他作四弟,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岑非鱼大笑,迅速在白马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喜欢你就够了,还喜欢别人做什么?”

  岑非鱼拉着白马,穿过热闹街市,抱了满怀的油纸包。

  白马明知道这是岑非鱼想出的调虎离山计,但面对一兜子美味,他实在没有抵抗力,嘴里嚼个不停,心想炸鱼丸子再来两个,梁允什么的就随它去罢。

  至于檀青,小动作也不少。

  其实,他的智力并不低,但都用在了除智斗而外的别的地方。譬如说,几日前他听到周望舒对乔羽说的话,别的什么都没在意,只注意到周望舒喜欢吃麦芽糖。这日逛街市时,他就擦亮眼睛寻了一路,买下两支麦芽糖。

  檀青知道,周望舒是个侠客,侠客大都是威风凛凛、孤傲高洁的,像岑非鱼那样的,是五百年都很难出一个的异类,白衣剑卿gān不出当街吃糖这种蠢事。于是他买了糖,并不直接送给周望舒,而是假装自己十分爱吃这东西,继而极力向对方推荐,qiáng烈要求周望舒“试一试”。

  周望舒被檀青说得心痒,见有对方给了自己台阶,最终“勉为其难”地接过东西,当街吃了起来。

  此qíng此景,看得白马啧啧称奇。他莫名其妙地想,若当初自己跟周望舒回到江南,那么多年处下来,会是个成么模样?若周望舒不幸喜欢上自己,自己说一句“你不要过来”,他定会一蹦三丈远,说不得两人一辈子都相敬如宾,盖着铺盖纯聊天。

  白马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打了个寒颤,侧头瞟了岑非鱼一眼,顿时觉得这人顺眼了不少。所以说缘分造化这个东西,真是神乎其神。

  城中不许骑马,一行人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午后才走到歇脚的地方。

  周望舒推开大门,扬尘漂浮:“我父带母亲回江南时,周家不认她。父亲的尸骨被运回故乡,她只能在一旁偷看。她于建邺城东筑此小宅,称此为‘归居’,东南而望,即是阳羡。”

  檀青不明白:“为何我们不去阳羡?”

  周望舒:“如今,建邺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江湖客都在此歇脚。”

  许是因为乔羽是北方人,这宅院被建成了江南罕见的四合院。

  归居建在郊外,周围人迹罕至,占地宽广,但房屋的结构却并不复杂。整个宅子只有两进,进门便见一面隔墙,正中是一面四柱垂花拱门。

  前院种桃柳,熟透的桃子无人采摘,已经烂了一地。

  沿着垂花拱门而南,经一条抄手游廊,便能顺着东耳厢房的外廊进入后院。后院共有三间正房,四间耳厢房,房外皆设有外廊以避风雪。

  院中铺两条jiāo错为十字形的鹅卵石小路,其余土地种花糙、药糙及蔬菜。花木繁茂,但久无人打理,杂糙已没到白马胸口。

  白马一对宝刀还没捂热,便拿来当了割糙的柴刀。他与檀青搂起裤腿,埋头走到院中割糙,打理花园。

  周望舒收拾屋子,捡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全都拿来当柴烧。

  岑非鱼打扫了厨房,从秦淮河里挑来一大缸水,趁着生火烧水的空档,走到西厢房里看了一眼。他对周望舒的道士品味很是看不上,嘱咐一声“水在锅里烧着”,便跑到城里采买。

  周望舒的归居经岑非鱼一番折腾,登时焕然一新。

  檀青对岑非鱼的奢侈làng费很是佩服,不由称赞。

  白马则透过这番布置,看出自己将在归居待上一段不短的日子。

  但岑非鱼除了家具、寝具和装饰物,几乎没有买任何日需,白马有些不解,问:“岑大侠,我们晚上餐风饮露么?”

  “这你就不懂了。”岑非鱼满身大汗,靠坐在外廊上,看白马蹲在院里给地松土,“二爷是贵客,我同你打个赌,待会儿我叫一声‘饭来’,这几个月的日需便会有人送来,你信是不信?”

  白马卷着裤腿,露出雪白的脚踝,中秋时节野外蚊虫颇多,他皮肤上留下了不少红痕,让岑非鱼很想伸手去挠两下。

  “我才不与你赌,没事儿就下来松土!”白马“切”了一声,用岑非鱼刚买回来的铁锹梆梆地瞧着鹅卵石,“这荒郊野外的,鬼都能打死人。要在这地方住个小半年,过几天我们得挖些青菜来种,莲蓬好吃,在屋后挖个小池塘,种些荷花怎么样?”

  白马说着说着,发现岑非鱼毫无回应,抬头望去,只见他呆呆地靠在梁柱上看自己。他被看得很不自在,问:“你发什么愣,累了?”

  岑非鱼回过神来,笑道:“再养几只jī鸭、一头老huáng牛,两只猪。猪要一公一母的,生一堆小猪崽儿,像你一样有趣。”

  白马挖了一锹土,用力洒向岑非鱼,咕哝道:“像你一样胖才对。”

  “xing格像你,模样像我,不是正好嘛。”岑非鱼一跃而起,落到白马身后,从背后抱住他,低头咬他的耳朵,“我方才在想,要么就留在这儿算了,与你在一起,仇也不报了,活个百八十岁。我年纪大,定会先走一步,提前下去见你父亲,任他打骂来恕罪。等你下去了,他的气也消了,咱们一道去投胎。”

  白马失笑,把岑非鱼踹开,再把铁锹扔给他,道:“你跟它过吧!”

  岑非鱼抱着铁锹叫老婆,认命地松土。

  这回,换成白马坐在外廊上看岑非鱼挥汗如雨。

  天朗气清,秋日丹桂盛放,huáng白色的小花粒随风飘dàng。桂花的浓香,如有实质,充斥着这个焕然一新的归居。傍晚的落霞是温柔的橙huáng,像是仙人在天幕上打翻了一碗桂花酒,浓稠香甜,回味微苦。

  白马看着岑非鱼的背影,看他后襟上的一汪汗水,看他扬起铁锹时手臂上鼓起的肌ròu,看地上松动翻新的土壤,闻到青糙被碾碎的清气,忽然明白方才岑非鱼为何会发愣——这样的日子,不正是大多数人的一生所求么?

  白马给岑非鱼倒了一碗水,看他咕咚咚一气灌下,道:“我看你犁地很是驾轻就熟,牛不用养了,省些钱多买两头猪,多生几个像你这样的猪仔就很好。”

  “嗨?你戴这帽子挺好看的。”岑非鱼把空碗倒扣在白马头顶,继而怪模怪样地扭了两下,“初见你时,你就戴着帽子,跳个舞来给爷助助兴?”

  白马没跳舞,直接挥起拳头。

  岑非鱼扛着铁锹,绕着柱子跑了半天,被白马bī到墙角,一个翻身跳了出去,却不想踩到一堆烂桃子,摔得仰面朝天。

  白马跑到外院,骑在岑非鱼身上揍他。

  两人打着打着,不知怎的又滚到了一处,用来打架的部位,也由手变成了嘴。

  正在此时,院门被人推开。

  来者一行数十人,均作武士打扮,二十余只眼睛围观着“妖jīng打架”,看的人、被看的人,都怪不自在的。

  武士们连连致歉,岑非鱼把白马拉起来,问:“怎不敲门?”

  带头的武士答道:“是小人的错。”

  其实,白马隐约听见了敲门声,只不过想着这荒郊野岭,大抵是不会有人来的,故而只当是风声。他扫了一眼,看这群武士们推着小车,拿了不少东西,脑子一转,想到了周望舒称淮南王为四弟的事qíng,即刻明白过来,这就是岑非鱼所说的“饭来”。他一想到吃的,就觉得很开心:“不不,是我们疏忽了,官爷见谅,请进。”

  白马客客气气地请人进屋,举止大方,倒了几杯茶,说了几句场面话,把气氛缓解下来,再派岑非鱼去请周望舒。

  那一行人显是认识岑非鱼,知道自己坏了对方的兴致,心下忐忑。然而,好容易才缓过劲来,却惊见白马胆敢指挥岑非鱼,而岑非鱼竟然还任他驱使,瞬间觉得什么东西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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