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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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都是我吃得多,成了吧?”白马甩开缰绳,径直朝最远处的渡口跑去。

  第75章 求医

  风消雪止,雪中行人已白头。

  白马勒马驻步,解下风帽,抖掉冰雪,把帽子塞进乘云腰侧的皮兜里。没了帽子遮挡,他略一动作,脑后小辫儿便会摇来摆去,铜铃忽响忽喑。

  岑非鱼追了上来,同白马并排策马徐行。

  白马视线从岑非鱼身上扫过,伸手为他拂去头上积雪。

  两人行至渡口,见一排排渡船泊在岸边,甚是热闹。

  白马上前询问:“船家,去十二连环坞么?”

  船家对他爱答不理,瞟了他一眼,问:“去哪里?”

  白马大声道:“十二连环坞。”

  “不去。”不待白马再问,船家便已走开。

  长江冬季并不封冻,此时水运尚不见萧条景象。

  码头边,船夫们高声吆喝,纤夫们闹哄哄地搬运货物。白马牵着马上前,问了好几个船家,无人愿意渡他,甚至有人说,从未听闻过十二连环坞。他一眼扫过去,见众人俱是面色不善,知道再问下去亦无结果,便调头回去找岑非鱼。

  白马摸不着头脑,问:“他们在害怕,怎么回事?”

  岑非鱼仍骑在马上,拍拍乘云的屁股,道:“你先上马,跟我过来。”

  白马跟岑非鱼走到一处货物堆后面,低声问:“你在躲什么人?”

  岑非鱼神神秘秘地说:“待会儿我说走,你就抽它一鞭子,跟我往前跑。”

  可前面是茫茫江水,他们能跑到何处?

  白马正疑惑间,见一道青影向渡口奔去去,定睛一看,那人自己竟认识——不就是刚刚在酒楼中,用一柄玄铁扇擒住采花盗的铁扇书生方鸿宾?

  方鸿宾逃命似的,提着五十两白银,一面跑,一面朝渡口停泊着的一艘货船挥手,大喊:“快快快!快跑!二爷来了!”

  那货船中等个头,整整齐齐地码着货物,懒洋洋地泊着。船夫和杂役听见“二爷来了”,纷纷丢下手中的活计,牵缆的牵缆、撑篙的撑篙,即刻把船划了出去。

  方鸿宾使了轻功,跳到船上,跪地喘气:“可吓死我了……快、快走!”

  “走!”

  岑非鱼甩开马缰,在照夜屁股上抽了一鞭。

  照夜引颈长嘶,朝渡口狂奔而去。

  白马紧跟岑非鱼,瞬间明白了他的计划。

  两人行至渡口尽头,相视一笑,同时用推夹紧马腹,吼道:“起——!”

  照夜、乘云自江边一跃而起,凌空踱步,如乘云而来,横越数丈寒江,稳稳当当地落在方鸿宾的船上。

  照夜打了个响鼻,蹄子一甩,踩中了铁扇书生的左脚。船只一阵猛晃,方鸿宾正痛得“金jī独立”,冷不防打了个趔趄,脑袋磕在桅杆上,撞成了花脸狐狸。

  待得船只回复平静,木已成舟,方鸿宾不得不认命。他让人搬来三张椅子,坐着给自己上药,一面同岑非鱼客套,“二爷,许久不见,你还是这般康健。”

  岑非鱼大咧咧地坐着,问:“你跑什么?”

  方鸿宾皮笑ròu不笑,道:“我见了你,那是开心地跑了起来。”

  白马头一次坐这样大的船,轻手轻脚地在船上走了一圈,趴在船舷上往外张望

  江面白雾茫茫,几丈内的事物都看不清。

  白马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同船夫说:“老伯,你们可真厉害!在这种地方亦可行船。”

  船夫见白马面善,又是同岑非鱼一道来的,便告诉他:“要进连环坞,先过迷魂阵。这地方地形险要,更有周将军布下的阵法,咱跑船许多年,自是来去自如。若旁人入了这迷雾,便只能有来无回了。”

  白马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道:“原是这样!怪不得方才我在渡口,问那些船家去不去连环坞,他们都不理睬我。”

  船夫笑道:“小公子穿得像官家人,他们自是不愿理睬。”

  白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雪貂裘,以及衣服上亮晃晃的珍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拨动了铜铃,笑道:“我叫白马,可不是什么小公子。我家里很好,叔叔们都护着我,怕我受冻才非让我穿这么多。老伯,你们不喜欢朝廷?”

  “叫我袁伯就好。”袁伯长叹一口气,捋了捋胡须,“我们是平头百姓,喜不喜欢朝廷,没什么所谓。十二连环坞的事qíng,真要说起来,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清。你们文雅人常说‘怀璧其罪’,连环坞大抵就是如此。”

  文雅人?世上毕竟还是以貌取者更多,白马不与袁伯解释,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袁伯被勾起回忆,想了好一阵才说:“从前战乱,屯田废了,世家、贵族、官僚,一窝蜂地把已经开好的田地占了。老百姓只能卖身给地主,或者去他们那当佃户,一年忙到头,jiāo了税以后,却连自己都养不活。有一年闹饥荒,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先帝只能改制,让州郡里的兵全都解甲归田,更下了占田令,许农人占垦荒地。”

  袁伯说得极慢,往往是说了一句,忽然忘了下一句,显是回忆起那段岁月,极为难过。

  白马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道:“占田虽不错,但灾荒的时候,想必山中盗匪猖獗,老百姓不敢随意入山开荒。再有,大家都是饥肠辘辘,莫说农具、种子,只怕连开荒的力气都没有。”

  袁伯长叹一声:“是这么说!还是让世家占了田。只有周将军可怜我们,让他手下的屯田兵,带流民在鄱阳湖一带开荒。先帝知道此事后,还曾来此巡游,他的御驾停在周将军的住处。将军好风雅,将住处建在十二个曲折相连的船坞上,先帝御笔亲书‘十二连环坞’五个大字,把这地方送给了周将军。外头的人多以为十二连环坞是十二个船坞,实则不然。”

  白马明白了,道:“当时刚刚结束战乱,想必谁都未曾预料到,这片荒芜的山水,能被你们经营成如今的模样。现在变成了肥ròu,谁都想过来咬上一口。这就是怀璧其罪。然而,这地方对于别人来说是玉璧,但对于你们而言,却是世代安居的故乡。”

  白马与袁伯聊了会儿,很得老人喜爱,拿到半袋小鱼gān儿。

  白马吃着鱼gān,晃回岑非鱼处,坐在椅子上歇息,随口问:“你们在玩什么?”

  方鸿宾仿佛看见了救星,打开扇子,笑道:“小公子生得漂亮,是二爷从哪家掳来的?”

  漂亮、漂亮,岑非鱼说说也就算了。白马被夸得有些尴尬,因是刚刚认识,不便多言,只好笑了笑,与方鸿宾客套一番,道:“我叫白马,不是什么公子。我有些好奇,你先前在酒楼中话没有说完。”

  方鸿宾反问:“马儿……”他刚刚说出两个字,便被岑非鱼瞪了一眼,连忙改口,“小白马觉得如何?”

  白马早已想明白,道:“楚王年少,行事刚健,很难得到官僚的支持,他虽掌控了洛京的军权,但因偏向萧后的孟殊时和李峯升了官,军中更有不少萧后的族人,他一个在外多年的王爷,根基不深,得到了军权,却不能全然控制住殿中。”

  方鸿宾用扇子掩嘴偷笑,“楚王同淮南王,简直不像亲兄弟。”

  白马接着说:“楚王杀伐果决,萧后忌惮他,不敢同他相争。我猜萧后早就想好了对策,那便是以退为进,引他人当政,与楚王分权。有谢瑛的前车之鉴,连萧后自己都不敢有出格举动,寻常人哪敢再以身试法?唯有赵王德高望重,他本该是辅政大臣,此时回朝名正言顺。在长辈面前,楚王亦会有收敛。但我若是赵王,我决计不会回朝。”

  方鸿宾听得入神,摇起扇子,问:“为何?”

  船只正在穿越浓雾地段,四顾白茫茫一片,江风chuī来,冷得刮骨。

  白马为了吃鱼gān,早把手套丢到乘云的皮兜里,被风一chuī,打了个哆嗦。

  岑非鱼见状,握着白马的手,塞进自己衣襟里,问他:“要抱么?”

  白马白了岑非鱼一眼,脸颊微微泛红,摇了摇头。然而,他头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倒更让人觉得“此地无银”。

  方鸿宾急着听下文,使劲咳了两声,仿佛白马和岑非鱼身边围着寒气似的,人若挨得近了,就像周望舒,极容易染上风寒。

  白马看岑非鱼穿得单薄,虽知他并不会冷,但还是朝他那边挪了挪,与他靠在一起,才继续与方鸿宾说话:“当年,赵王可是被谢瑛给bī走的,如今谢瑛死在萧后手里,赵王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他胃口大,能力却很平庸,只敢欺软、不敢碰硬,若是偏安一隅,尚能安度晚年,进京?不过是成为萧后的垫脚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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