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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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像白马走来,他的脚步声极轻,应当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

  他越走越近,但白马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忍不住抬头偷看。

  入眼是一只皮靴,扑面而来是一股淡淡的酒气。

  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白马,随手将软剑从墙上拔下。他盯着白马看了好一阵,才弯下腰,伸手将东西送回。

  白马虽根本握不紧,却还是接过软剑,qiáng忍着疲惫,道:“多谢,实在是为您添麻烦了。我自己可以。”他说罢,手脚并用地试图爬起来,奈何实在没有力气,每每刚一将自己撑起,便啪地倒在地上。那模样既láng狈又可怜,深深埋着一股不屈的倔qiáng。

  朱衣男人伸手,在白马脸颊上捏了把,他的指腹粗粝、动作野气,却没有带着任何qíngyù的意味,似乎只是在确认白马的长相。

  “你不必谢我。”果然,他摸完后便收手,将白马扛在肩头,边走边说:“难道不记得我了?我如此英俊神武的一个人,你如何就会忘了?奇也怪哉。”

  男人开口就是一种十分熟稔的语气,像与白马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灯火摇曳,漫天柳絮被风chuī入走廊。

  chūn楼中,每个房间都是一个世界。或充斥着yín词艳曲,或是赤条条的白ròujiāo战正欢,或是新来的jì子哭哭啼啼,整个天地光怪陆离。

  白马被朱衣男子抱着,穿过灯火暧昧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觉得他浑身滚烫,心跳极有力。

  男子将白马放到chuáng上,转身推门而出,“爷就住在楼里后院,你若想我,只管朝天喊一声,随叫随到。”

  此人只怕是有病,这是白马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第19章 温泉

  朱红的披风带着淡淡的酒气,裹着少年雪白的身体。

  白马难得酣眠,他又梦见三年前的元辰节。云山边集飞雪漫天,热闹的街市上风灯盏盏,街边人来人往的馄饨摊上,破陶碗冒着白烟。他舀起最后一个馄饨,刚刚张嘴准备趁热送入口中,却被醉酒的疯乞丐半道抢去。

  他被点中两处要xué,鹅毛般的雪花灌进喉咙。夜空变成了巨大的梦魇,乞丐的面目融于天幕,唯余一对清亮的眸子,变成天幕上唯二的璀璨晨星。

  “你还我的馄饨!”

  “哗啦——!”

  白马挣扎着起身,不料,一盆热水劈头盖脸落下。透过顺着睫毛流下的水帘,他看见衣衫整洁的檀青正站在chuáng边,双目通红地望着自己。

  “我真是失心疯了才来照顾你!”檀青原本抱着个铜盆刚走到chuáng边,准备用热水为白马擦身,奈何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叫惊住,手中铜盆带着热水脱手而出,将白马浇了个满头满脸。

  铜盆哐啷啷掉在地上,檀青呆愣愣地站在chuáng边,手里还拿着条湿棉布,yù哭无泪,“不如直接在你枕头边上放碗馄饨,估计早八百年就能把你馋醒了!”

  “你没事?”白马头昏脑涨,迷迷瞪瞪地捏了捏檀青的脸,又在他屁股上揪了两把,最后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如释重负,“没事没事,摸到你的贞cao还在哥就放心了!”

  檀青眼眶湿润,哽咽:“哥没事,先生他、他买……救了我,你呢?”

  “我也被人救了,好得很!”白马一拍胸口,将自己打得咳了起来,继而一个鲤鱼打挺从chuáng上跳起。未料那桓郁的药粉如此厉害,此时他的头脑仍有些晕眩,方一站起又立马栽倒在檀青身上,两个人便抱在一起滚到门边。

  檀青破口大骂:“你是傻的吗?!”

  “是啊!”白马斩钉截铁。

  两人相对而视,同时笑出声来。小小的房间内没有灯光,但劫后余生的喜悦却若有实质。

  “怎么我身上……”白马抽抽鼻子,寻着气味一路走回chuáng边,将那件朱红色的外袍捧起嗅了嗅,“好大的酒气?算了,洗个澡再回来说话。”

  话虽如此,他却一面抱怨,一面仔仔细细地将那件外袍叠好,放在桌上,继而胡乱套了件衣裳,喊着话跑出房间,“愣头青,看你gān得好事!乖乖把被单换了,回来再打你屁股。”

  檀青原本还想与他互骂几句,见白马一路跑得踉踉跄跄,出门时更是啪地一声撞在门框上,知道他此时还在难受,只是不愿表露出来让自己觉得愧疚。檀青心里实在很不忍落,喊了声“你路上小心些”,便认命地开始打扫这个烂摊子。

  白马一路跌跌撞撞,偷跑到偏院中的温泉池子里。

  他将长发挽成髻子,束在头顶,修长的脖颈连着漂亮的肩胛,站在齐胸深的池子里,像只凫水的天鹅。

  白马差不多清洗gān净,走了两步,靠在池边,憋了一口气将半张脸浸在水里。

  他心中不停思虑——方才我听得分明,可以肯定出价买定檀青的人就是周望舒,他的声音带着冰雪寒气,纵使三年过去我也不会忘记。如此想来,我游街那日见到的白衣人应当也是他,当时他正策马向宫城行去。然而,白日入宫城的,不是贩夫走卒便是达官显贵,这几年我四处打听过,确定周望舒只是个江湖客,根本没有功名在身。那日,他到底是去做什么?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周望舒那样出尘脱俗的人,如何会来到青山楼参与jì子拍卖?难道他对檀青一见倾心?

  “不,周望舒不会喜欢我们这种人。”白马摇头轻叹。周望舒与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与青山楼又有什么联系?一夜单骑出玉门,三年奔波四海间,他在秘密地谋划着什么?

  旧案、灭族、宫城、青楼,一切看似毫无关联,但白马能够感觉到,冥冥中仿佛有人手捻针线,将它们全都串在了一起,一张巨网已经织就。

  那个人,是谁?

  “呼——!”

  白马将脑袋探出水面,灰绿的双眼蒙上雾气,映出水上的落叶浮沉。他侧头,问落叶:“你说,周望舒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自然,他只会记挂赵桢的儿子。”然而落叶无qíng,随水漂流,很快就不见了踪迹,他只得自问自答,“他难道要为我父翻案?你说,他会为我的族人报仇么?”

  哗啦一声,白马突然从水中站起,扯过岸边的浴巾擦身,喃喃道:“算,莫要异想天开,报仇须靠自己。可我的玉佩被人搜走,哪里还能找着?舅舅给的矫诏,我连看都看不懂,说是从乌珠流枕头底下偷得亦无不可,能证明个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

  月白如霜,照得少年浑身雪白光亮。漂亮的蝴蝶骨,光luǒ的背脊,窄腰丰臀,两个可爱的臀窝,实是一副极美的出浴图景。

  夜风起,chuī皱池水,糙木摇曳沙沙作响。

  白马正想得出神,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

  他一回头,只见池边有一个人影。两人相隔太远,匆忙间一瞥,他只看到那人一对眸子映着月光,亮晶晶的,正盯着自己看。

  白马吓得一个趔趄,叱道:“何人鬼鬼祟祟!”

  那人听见白马叱问,仿佛离了体的游魂瞬间归位,抖抖脑袋仰起脸。他的上衣解开挂在腰间,油亮健硕的胸肌袒露在外,背着光看不清面目,隐约是个高大英挺的青年男人。

  哗啦一声,男人跃入池中。

  即使在水中,他行时却如履平地、足下生风,眨眼间就已走到白马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白马,沉声道:“是我。”

  男人身长约有八尺余,白马与他几乎面对面挨在一起,整个人都被他的yīn影所笼罩,感受到一股极qiáng的威压,直觉此人绝不好惹。一个chūn楼卖艺的少年郎半夜沐浴时脱得jīng光,突然遇上个雄壮武夫,不是白马胆小,而是现实令他不得不害怕。他吞了口口水,低声下气道:“恕小的失礼,打扰了您的雅兴。告退。”

  “转过去,莫说话。”男人突然伸手,抓着白马的头发把他压在池边,qiáng迫他头朝前方,命令道:“别动。”他的手掌炽热,动作温柔,抚过少年雪白柔软的脖颈,肩胛,脊背,直到臀沟。

  没有qíngyù,像是在鉴赏玉器。

  “客人,我不是……”白马浑身颤栗,几乎要背过气去,满心都是无可奈何的悲戚与愤怒,“我不是jì子。”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到最后几乎是声细如蚊,身在青山楼,谁能相信他是gān净的?

  其实此刻四下无人,若换了先前那头脑不清白的桓郁,白马早就动手了,可偏生对象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武夫。白马很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不是此人对手,就没有必要挣它个一个鱼死网破。

  唯有与其周旋伺机脱身,才是解决之道。

  白马想通此节,qiáng行令自己镇定下来,放软了语气,央求:“贵客,小人遭逢巨变,不得已入楼卖艺,求您念在小人年幼,饶了我冲撞您的罪过。我这就去帮您找几个美人过来服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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