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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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周望舒满脸无奈,却又毫无嫌恶的神qíng,不由羡慕起二爷。心道,他们不是亲兄弟,但感qíng甚笃,可如今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我的两个姐姐,却不知正漂泊在什么地方,她们是否还在人世,是否会受他人欺凌?

  白马心中片刻欢喜、片刻失落。

  周望舒思虑清楚,果断地答道:“我不知你如何猜测,也不管你如何猜测,我行事问心无愧,只是不便多言。你年纪尚幼,又是全族唯一血脉,我不会让你牵扯进来。此间事了,我会兑现诺言,带你回江南。其余,不必挂心,谨记心中更不可装着仇恨。”

  “我可以帮……”

  “无须多言,不可与人提起我,不可前来找我。”周望舒说罢,将药碗放在二爷手中,转身离开,临走前了嘱咐一句:“先前让你办的事,麻利点办好了,乔姐生起气来你自己去jiāo代。”

  “jiāo代个屁,她能管我?还有你,你那是跟哥哥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像样了。”二爷将碗一撂,双手扯着自己的耳朵,诡异地一面点头答应、一面满口抱怨。

  他见白马挣扎着试图起身,一手将白马摁倒在chuáng上,语气不善,骂道:“睡你的睡你的!二爷发话,明日停工休息不接客,何苦如此拼来?”

  白马从周望舒嘴里撬不出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对二爷旁敲侧击,问:“你跟周大侠都住在后院,是他在教导檀青?檀青过得好不好?他都学了些什么?”

  “你无须知道得太多。”二爷看着周望舒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罕见的没有多言。

  白马心道,二爷是不屑于说谎的人,若自己猜对,他定然一口就承认;若是猜错,他也断然会否定。如此遮遮掩掩,则必是另有隐qíng,只不过他不愿多说。

  他试探xing地问:“不是周望舒在教檀青,但有人在教他,对不对?那是什么人?你们有很多人,是一个帮派?”

  二爷酒醉后口gān舌燥,起身咕咚咚喝了半壶水,他不答白马的问题,反问:“那小子是你哥们儿?你两个相互牵挂,倒是很讲qíng义。放心罢,他很有点用处,他们不会让他出事。而且有我在,我会保他安全无虞。”

  白马皱了皱眉,“他不爱想事,你们不要骗他。”

  二爷似乎是累了,不答、不动。

  白马可不愿再招惹他,把心一横,蒙头大睡。可他又不敢真睡了,一对绿眼睛骨碌碌地转,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二爷发出微微的鼾声。

  白马掀开被子,见那朱衣男人盘腿斜椅在窗框上,凉风穿堂入室,chuī动他额前几缕翘起的发丝。刀眉、漆黑的睫毛,眉间一道悬针纹即使在睡梦中也未消去。

  他能有什么忧愁?

  白马轻脚默手地起身,围着二爷转了半圈,对他比了个中指,又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眉心处虚虚地划了一下。

  第二日,午后阳光bào晒大地。

  二爷在一片金白中缓缓睁眼,见自己身上披了条薄被单,呜呜叫着跳到chuáng上,差点把白马吓得魂飞魄散。

  “你疯了?”白马正酣眠中,突遭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压在身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双眼瞪圆,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

  他尚没有认清眼前的qíng形,只觉得好梦被人打断,一肚子气无处撒,大吼:“滚!我不想与你说话!”说罢扯过被子,似乎又要蒙头大睡。

  “你还是心疼我么?昨夜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二爷拉着白马的被角,把下巴搁在他的手上,微微侧脸、仰着头望向对方,笑道:“可我现在才想起来,昨夜那酒水莫名其妙,竟是越喝越多。你个小东西!”他伸手,在白马鼻梁上轻轻一捏,被后者摇头甩开,便继续自说自话,“你不知我只有三爵的酒量,多了,人就痴了。”

  白马被人当面戳破了小动作,表qíng僵硬,梗着脖子支支吾吾:“那我,还、还不是看你喜欢喝酒!你身上总带着股酒气。”

  “酒非好物。”二爷摇头晃脑,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摸摸白马的脑袋,道:“你今日歇着罢,日日喝酒看着怪可怜的,往后二爷罩着你。”

  白马撇撇嘴,咕哝着:“谁要你罩?你不来祸害我,我便谢天谢地了。”

  二爷苦笑道:“我又不是故意欺负你,我原是想好好疼你,谁想你自己脑中成天装着那些个,什么,对,那些个‘龌龊东西’,自己晃晃悠悠走水里去了。老子吃沙子长大的人,想也不想,方一能动弹便跟着你一起跳了下去,你都没有一点儿动容。”

  白马:“……”

  二爷忽然想起什么,掰着白马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他,问:“还来qiáng行冲xué,你学过点xué么你就冲?脾气比你二爷还急,让我看看可有内伤。”

  白马使劲摇脑袋,甩开二爷的手,无奈道:“您离我远些就成了,真的,二爷,我那是牙齿磕了嘴唇,碰的。”

  二爷凑到白马面前,迅速在他额前落下一个轻吻,不待白马反应,一跃而起,兴高采烈地推门而出,大喊:“老赵?老李!今儿爷请客,所有账都记老子头上——!”

  白马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两扇木门打开,日光爆裂,照得人睁不开眼。

  二爷几乎与门框同高,站在门口,颇有种顶天立地的意思。他似乎对白马的视线若有所觉,挠着后脑勺、转过身来,高高扯起嘴角给了白马一个露齿的微笑。

  “砰!”

  二爷笑得灿烂,冷不防撞在门框上,面上立即由笑转怒,骂骂咧咧地跑走了。

  白马忍了好久,终于在大门阖上后,捶着枕头哈哈大笑。

  第32章 夜访

  那夜过后,二爷又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或许是他太过自信,或许是根本没有将白马那三脚猫的功夫放在眼里,纵使他知道白马与自己接触,目的并不单纯,却仍旧毫不设防。

  此人成日游手好闲,那对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悠,就会将青山楼闹得jī飞狗跳。或许是钱多烧心的缘故,他不是在楼中吃喝玩乐,就是出门耍个一两日,时常大半夜才回到后院。只是无论多晚,只要他一回到楼中,必然先去找白马,给他送些莫名其妙的零碎小食和小玩意儿。

  白马看着他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可忙的,实在担心周望舒的谋划,会不会因为这个不靠谱的人而半路夭折。

  不过,二爷信誓旦旦地说要“罩着”白马,或许也算是说到做到。

  白马陪客人喝酒,二爷在门外唱歌;白马被客人欺侮,二爷抡起拳头就上。

  总之,自认识二爷,白马日渐地消极怠工,成天懒洋洋躺在窗边一张破旧的木躺椅上,看街市上人来人往。等到日光晒红了半张脸,他翻个身再睡到日落西山,偷偷摸摸跑到温泉池子里,边洗澡边做糖水煮jī蛋。

  不想张嘴开吃时,忽听哗啦一声水响,温泉池子里竟钻出来一个人!

  “什么人!”

  “莫再生气了,小马儿。”

  白马哗啦啦钻出池子,便见二爷嘴里cha个小管儿,尸体般从池底浮出。他被吓得再钻进水里,打翻破陶碗,甜甜的蛋花洒满池子,变成水中月。

  两人拳脚相加,从水里打到岸上。

  二爷凭着一身好轻功,每每要被打中便蹿上房顶。

  白马只能在下边抡着拳头gān瞪眼,大骂:“我不想与你说话!”

  二爷委屈极了,蹲在房顶上,双手托腮,喃喃道:“昔日举案齐眉,现成糟糠之妻。你如何能过河拆桥,见上周溪云便将我弃如敝屣?”

  白马:“……”

  到后来,白马的客人都被二爷赶跑了,赚不到钱,又不愿意拿二爷的钱去花用,只得四处向兄弟姐妹们化缘。幸而他人缘好,总能讨来些东西。

  这时候便显出了二爷的矛盾处。

  他虽说他喜欢白马,成日成日绕着白马转,可又半点看不出有要为他赎身的意思。按照白马的心机,以二爷如此财力而言,白马想哄得他为自己赎身,并非难事。谁想,白马见了二爷,总忍不住从心底冒出一股无名火,说什么都不愿对他低头、求他帮自己的忙。

  他当然也知道二爷对自己很好,可他更明白两人短短数十日相识,再喜欢又能好到哪里去?故而,白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过二爷的真心。

  他一直将临江仙的话记在心里:身在青山楼,最忌讳的就是自作多qíng。

  可是,自个心里头的计较是自己的打算,人世间的事却并不都能遂人愿。

  两个人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你来我往一段时间,白马自己都不知为何,竟开始有些习惯了——若有哪,日二爷不来烦他,他还会莫名其妙地想起来,当真是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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