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_priest【完結】(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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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楚楚吓得全身僵硬,脖颈升凉。

  周翡面无表qíng地在自己身上擦了一下手,知道自己方才蒙对了——

  那客栈这么囫囵个地一烧,里面肯定有不少无辜受牵累的,客栈整日迎来送往,又不是只有他们这一拨人,就算因为jian人出卖,北斗知道他们的人数,也不可能通过点人数来确定跑了谁。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他们找的不是人,是某样东西,那东西不在客栈中,被吴楚楚带出去了;要么是吴楚楚本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他们找的是她这个人。

  她方才推吴楚楚进藤条筐的时候,故意让她在稍微外面的地方。

  他们出门在外,身负寨中嘱托的任务,本该都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但是晨飞师兄疼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新衣服中,给她和吴家千金带的是一样的长裙……大概到时候上路了,也打算让她借着“陪伴夫人和吴小姐”的名义,和来时一样坐马车,少受些风尘。

  她们俩穿着差不多的衣服,一里一外,即使藏在个四面是孔的藤条筐,对方也不容易注意到她。

  吴楚楚实在是个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女孩子,无论那些黑衣人是找人还是找东西,看见她,大概都会只顾又惊又喜,才好叫周翡一击得手。

  周翡问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吴楚楚一脸茫然。

  周翡暗叹了口气——感觉她们俩的qíng况可能差不多,晨飞师兄没有跟她细说过接走吴家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吴夫人想必也没有告诉过娇嫩的小女儿一些秘密。

  “算了。”周翡趁四下无人,三下五除二地将黑衣人身上严严实实的衣服剥下来自己换上,好在她虽然纤细,却并不像谢允戏言的那样“不足五尺”,穿着虽然大了一圈,但将该扎紧的地方都扎好后,倒也不十分违和。

  接着,她又从死人身上搜出了一把佩刀、一柄匕首、与令牌一面并一些杂七杂八的物品,佩刀的重量正好,除了刀背稍微宽了一点,居然还算趁手,令牌正面是一个北斗七星图,背面刻着“禄存三”。

  “禄存。”

  周翡将这俩字掰开揉碎地刻进了脑子里,然后把尸体塞进墙角,用一堆破筐烂石头盖住,转头对吴楚楚说道:“你信不信我?”

  吴楚楚不信也得信,连忙点头。

  周翡便又道:“那你在这里从一数到一百……还是二百吧,等我回来。”

  吴楚楚立刻面露惊慌——不慌是不可能的,她确实手无缚jī之力,一条野狗都能威胁她的xing命,周围满是虎视眈眈的冷血杀手,她随时可能被人抓出来,而躲在这么个yīn森森的窄巷里,身边只有一具尚带余温的尸体陪着。

  周翡说完,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些qiáng人所难,正要再补充句什么,却见吴楚楚顶着这一脸显而易见的惊慌,竟认真地点了点头,声音又颤又坚定地说道:“好,你去。”

  周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大小姐有点了不起,平心而论,倘若易地而处,她自己没有十多年的功夫傍身,恐怕是不敢的。

  周翡把匕首丢给她,又抓了些huáng泥,在手中搓了搓,搓成细细的沫,将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脸脖颈都抹了一遍,对吴楚楚道:“你放心,我说了送你回去,肯定能送你回去,哪怕死在外面,魂魄也能飘回来。”

  说完,她飞快地转身出了小巷。

  吴楚楚蜷缩在宽敞了不少的藤条筐中,将那藤筐盖子捡了回来,也学着周翡的样子,用两根手指扣着虚掩的盖子,她将脸埋在自己蜷起的膝盖上,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时而不自主地打个寒噤。

  这真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两百下。

  吴楚楚从一开始数起,数着数着,便想起父母兄弟都不在世上了,只剩下她自己无根无着、形单影只,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不敢哭出声,只是默然无声地流眼泪,流完,回来继续数……竟然还能跟刚才接上。

  “一百九十三,一百九十四……”

  突然,一阵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谁?

  吴楚楚的五官六感没有习武之人那么灵敏,她听见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近前。她一口气高高吊到了嗓子眼,勾着藤盖的手指吃劲到了极致,指尖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周翡留给她的匕首。

  “是我。”来人小声道。

  吴楚楚倏地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短促的微笑,眼泪却又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周翡掀开藤筐,丢给她一套皱巴巴的黑衣:“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先凑合一下。穿好我们换地方。”

  吴楚楚问道:“去哪?”

  周翡道:“去他们窝里。”

  ☆、第32章 明琛

  “我……我装不像。”吴楚楚局促地拉了拉身上的黑衣,不自然地含着胸。

  美人第一在气韵,其次在骨骼,再次在皮相,最后在衣冠。

  吴楚楚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教养很好的女孩,温良贤淑四个字已经烙在了骨子里,就算在泥里滚上三圈,滚成个花子,她也是个美貌温婉的花子。

  “爱像不像吧,没事。”周翡轻描淡写地将另一块令牌在手中垫了垫,吴楚楚注意到这张牌子上写的是“贪láng一”,“你用huáng土抹把脸,不要看起来太显眼就行。”

  吴楚楚依言学着她的样子抹了手和脸,还是很没底,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周翡要gān什么,忍不住说道:“咱们这样,近看肯定会露出破绽,要怎么混进他们中间?”

  “咱们不混,”周翡从身后一托她的腰,吴楚楚猝不及防地被她凌空带了起来,好在这一路上已经被周翡带着飞檐走壁习惯了,她及时将一声惊呼咽进了肚子里,便听周翡几不可闻地说道,“咱们杀进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们俩换了黑衣,跟满城的黑衣人一样,远看并不打眼,但吴楚楚还是忍不住忐忑,她偏头一看周翡平静的表qíng,总觉得她肚子里的心肝肠胃恐怕都只有一点点,一颗胆就得占去半壁江山。

  两人虽然悄无声息专门翻墙走小巷子,还是很快撞上了“同僚”,吴楚楚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黑衣人远远地看见两个“同伴”,觉得这条巷子应该已经搜过了,便原地转了身。然而走出了两步,他突然之间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猛一扭头,一柄钢刀在这一刹那悄无声息地从他脖颈上扫过,自喉管割裂到耳下,血如泉涌似的喷了出来,黑衣人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一声都没吭出来,转眼便抽搐着死了。

  周翡避开溅出来的血迹,揪起黑衣人的头发,拽着他往小巷深处拖去。

  吴楚楚刚开始在旁边手足无措地gān看着,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旁边趟来细细的土,尽量盖住了地上的血迹。

  她们俩,一个前不久与人动手,还不敢放开手脚伤人,另一个跟陌生男子说话都结巴。

  现在倒好,一个无师自通地琢磨出如何没有响动的一刀致命,另一个灵机一动知道了怎么掩盖血迹。

  接着,周翡又如法pào制,专挑落单的黑衣人下手,杀到第六人的时候,天上忽然传来一声鹰唳。

  此时,天光已黯,周围房舍屋檐在暗夜中开始模糊,幢幢如魑魅,周翡一时有些辨不清方向,便问吴楚楚道:“看那几只赢,在往什么地方飞?”

  吴楚楚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说道:“好像是我们最开始藏身的地方,是不是你藏在那的尸体被他们发现啦?不好,那人的衣服被我们扒走了,这样岂不是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周翡紧绷了一整天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模样:“你说得对,离当地府衙还有多远?方向对吗?”

  吴楚楚点点头:“不远,过了这条街就是。”

  周翡:“把外面这身脏皮脱下来。”

  吴楚楚依言将身上这件死人身上剥下来的黑衣解了下来,周翡飞快地将这两套黑衣划成了小块,四下张望了片刻,将碎片倒入了一户人家后院的化粪池里,然后按着吴楚楚指的方向,直奔府衙而去。

  窄巷中,禄存星仇天玑面沉似水地低头打量着地上的尸体,用脚尖挑起他歪在一边的脖子,沉着脸道:“竟然还有人护着……而且胆子不小。”

  鹰伏在他的肩上,一人一鸟乍一看颇有共xing,简直是一颗蛋孵出来的。

  “想在我这浑水摸鱼没那么容易。”仇天玑冷冷地说道,“所有人听令,一刻之内,按六人伍,伍长清点令牌,有落单者格杀勿论。”

  旁边有人低声道:“大人,还有贪láng组的人,您看……”

  仇天玑面无表qíng地看了他一眼。

  那黑衣手下默不作声地低了下头,悄悄退下。

  而此时,周翡和吴楚楚耐心地贴在墙角附近等了一会,见府衙附近的黑衣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指示,突然一改之前散落各地的阵势,一波一波地聚在了一起,好像一张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大网,突然条分缕析地排列整齐了。

  周翡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机不可失,她一把拉起吴楚楚,灵巧地避开训练有素地结成一队一队的黑衣人,翻进了府衙。

  没有在前面逗留,她直奔后院……也就是本地父母官的后宅而去。

  谢允大部分时间都吃得香睡得着,极少会做梦。

  可是这天,他却在恍惚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中,拉着一个人的手,正焦急地寻找出口,上下不过三层的客栈,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怎么都转不出去的大迷宫,走来走去都是死胡同。

  火越烧越大,浓烟也越来越浓重,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谢允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气,一掌向面前拦路的墙拍去。

  石墙应声而碎,大片的天光晃得人头晕眼花,谢允胸口一松,用力一拉身后的人:“我就说我神功盖世……”

  可手中的重量却不像是一个人,他猝然回头,见那人的影子一闪,顷刻被火舌舔了回去,自己手中只有一根断臂。

  谢允心里好像被人重重地捏了一把,猛地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他发现自己在一间低矮的民房里,破窗纸糊得半遮半路,房梁屋舍都上了年纪,屋里的桌椅chuáng褥却是崭新的。

  谢允试着动了一下,胸口处传来阵阵闷痛,可能是给“禄存星”仇天玑那一掌震伤了,他呛咳两声,吃力地坐起来,在chuáng沿上歇了片刻,陡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便要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木门先是给人轻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少年。

  来人与谢允目光对上,立刻面露喜色,说道:“你可算是醒了!”

  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长身玉立,俊美修目,是一副好俊的相貌,言语间像是谢允的旧相识。

  谢允一看见他,倏地愣住:“……明琛?”

  两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几乎异口同声道:“你怎么会在这?”

  谢允用力掐了掐眉心,往外走去:“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还有些事,回来再同你一叙……”

  “三哥,”少年回身轻轻合上门,低声道,“北斗贪láng与禄存现都在华容城中,城里戒备森严,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出去,你且忍耐片刻。”

  谢允摇摇头,说道:“我非去不可。”

  说来也奇怪,谢公子待谁都是一张嬉皮笑脸,哪怕是对着陌生女孩子也很能自来熟,然而对这口称“三哥”的明琛态度却十分严肃,几乎有些惜字如金了。

  “是为了你客栈中的朋友么?”明琛别住房门,说道,“你先听我说,我已经叫白师父前去探查了,一有消息,立刻回来告诉你。那客栈现在已经烧得不像样子了,你身上又有伤,倘若白师父都无功而返,你去有什么用?”

  谢允想了想,承认人家说得对,他虽然嘴上时常chuī牛不打糙稿,心里却也不是全无自知之明的,知道那青年口中的“白师父”比自己高明不是一点半点,便也没有执意要求出门添乱。

  明琛见状松了口气,放开别在门上的手,走进屋里坐下,问道:“你和谁搅在了一起?要不是青梅认出你,及时将你带回来,今天岂不悬得很?吓死我了。”

  “说来话长,代我谢谢青梅姑娘。”谢允伸手一探小桌边的茶壶,见里面竟是温的,可见服侍的人十分妥帖,他喟叹一声,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给旁边的少年,几次yù言又止,之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了,只是不咸不淡地问道,“小叔近来身体怎么样?”

  “父亲很好,多谢。”明琛接过茶杯,顿了顿,又道,“只是你动辄音讯全无,我们都很惦记,逢年过节,时常听父亲念叨三哥。”

  “嗯,”谢允言语间竟带出几分拘谨来,“我的不是,今年过年我回去看看他。”

  明琛轻声道:“三哥,回家去吧,外面这么乱,你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谢允眼皮一垂,不动声色道:“我跟我家师发过重誓,学艺不成不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好食言而肥?”

  明琛无奈道:“那你倒是学啊,一年倒有十个月在外游历,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我听说你不读书不习武,就学了个什么……铸剑打铁?”

  谢允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没搭腔,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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