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_priest【完結】(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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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犹疑的人见了,也有跟上来的,方才被丁魁一个人便冲得七零八落的岸边居然被他理出了头绪来。

  同是跟齐门有一段露水似的师徒缘分,周翡学会了怎么打群架,李晟则好像学会了怎么指挥别人打群架。

  谢允不由得有些意外地赞叹道:“你哥有大将之风,你就不行,大概只能当个女土匪。”

  周翡:“……”

  吴楚楚不负责动手,因此没那么心浮气躁,她凝神想了片刻,说道:“那位朱雀主为什么会怀疑霍老堡主的死因和那位霍先生有关?这里头肯定有北边的手笔,端……谢公子说的是他们吗?”

  谢允:“不错。”

  吴楚楚又皱眉道:“你方才说还有两拨人,如果北边算一拨,那么另一拨还能是谁?”

  中原武林中正邪两道、朝廷鹰犬,暗藏的北朝内jian……都在了,还能有谁?

  谢允却没吭声,只是在一片混乱之中,遥遥地望向那小楼的方向,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视一样。

  有李晟这么横cha一杠,丁魁别提多难受,他的人都被缠住了,自己一个孤家寡人面对昔日两大刺客头子,那个左支右绌与láng狈不堪就不用提了,qíng急之下,丁魁耍了个贱招,他突然chuī了一声长哨:“玄武卫——”

  外面正在跟李晟等人缠斗的一个玄武门下的男子应声抬头,丁魁拼着大喝一声,qiáng提真气,用后背接了猴五娘一掌,一口血喷出来,同时将什么东西抛了出来,竟是那块慎独方印!玄武卫都是丁魁的死忠,丁魁不担心他们拿着东西跑——何况眼下这qíng况也跑不了。

  在玄武主眼里,手下人的xing命便好似自己手里的兵刃与盔甲,都是可以随时报废的。这一招祸水东引,猿猴双煞立刻顾不上再跟他纠缠,纵身扑向那接了慎独方印的倒霉蛋。

  霓裳夫人却皱起了眉。

  那玄武卫被李晟布下的阵法牢牢缠住,怀里揣着这么个烫手的山芋,武功恐怕比李晟等年轻人还要略逊一成,猿老三脸上贪婪的神色近乎狰狞,一把将李晟推开,口中道:“小子别碍事!”

  随后他和猴五娘分自左右两边,一人抓住那玄武卫的一条胳膊,眼看要将人活活撕成两半。

  李晟方才还在跟那玄武卫大打出手,此时又简直恨不能上前帮忙。

  他独自布下一面大阵,成功把玄武派的人都拦截在了外面,这会却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奔忙,方才热起来的少年意气瞬间冷了下去。

  “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他有几分茫然地想道,“我gān嘛要跟他们搀和?”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杨瑾突然大喝道:“小心!”

  李晟倏地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弯腰,闪过了某个迎面砸过来的东西,而后他才看清——砸过来的是一条胳膊!

  猿老三的胳膊。

  李晟的瞳孔收成了一点——那方才还跟他不分高下的玄武卫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抓住他的猿猴双煞竟在顷刻间便一死一伤。

  猴五娘显然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挨了一掌,胸口被砸得凹了进去,骨头从后背穿透出来,没来得及躺下,便死透了,猿老三一条胳膊齐根断开,血似瓢泼一般往外淌,而他太过震惊,竟一时忘了封住自己的xué道!

  周围一圈人倏地退开,那“玄武卫”捻了捻手上的血迹,摸出那没慎独方印,将它对着光仔细看了看,看清了浮雕在上面的水波纹,便笑了起来:“多谢玄武主,得来全不费工夫。”

  丁魁也惊呆了。

  只见那“玄武卫”缓缓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往后一扯,竟将头皮连同脸皮一起扯了下去,露出一个陌生男子的面孔——只见此人约莫五十上下,头顶没毛,面白无须,脸蛋下面两托疙瘩ròu自腮边垂下,bī出深如刀刻的法令纹,看着居然有点像yīn森森的老太婆。

  李晟喃喃道:“你是谁?”

  “后生仔,有些门道,就是见识少了点。”这陌生男子冲他笑了一下,随即他一挥手,身后玄武派的人骤然自相残杀起来,一部分人bào起将刀兵捅向旁边的同伴,然后整整齐齐地在他身后站好,纷纷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咱家姓楚,小字天权。”那秃顶人将慎独方印收入怀中,团团一抱拳,笑道,“南面的诸位英雄,久违了呀。”

  吴楚楚“啊”了一声。

  谢允低低叹了口气:“北斗文曲。”

  ☆、第110章 huáng雀在后

  一直作壁上观的应何从终于动了,但他一步才迈出,周翡手中的望chūn山便好似长了眼睛,横在毒郎中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应何从低喝一声,双掌jiāo叠,硬是要推开望chūn山,手掌尚未触及刀鞘,望chūn山便突然往上一挑,削上了他的手指,紧跟着,长刀脱鞘而出,凛冽的刀光扑面而来,刀鞘重重地打在了他掌心,应何从被迫避退,便觉后颈一凉——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翡道:“话还没说清呢,你最好别动,你的蛇也是。”

  谢允偏头看了应何从一眼,缓缓说道:“楚天权兔起鹘落间连杀猿猴双煞,你打算靠什么与此人相斗?”

  应何从面色铁青,双拳紧握,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他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二百五,活似养蛇养傻了,周翡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浓重的七qíng六yù,他一双目光笔直地she向那白面团子一般的老太监,活似要用视线在他身上戳出个三刀六dòng。

  周翡长眉一挑,转手将望chūn山收回来,又用脚尖将落在地上的刀鞘挑起,还刀入鞘:“有仇?”

  应何从说不出话来,牙咬得“咯咯”作响,好似披着与世无争的皮太久,俨然已经不会发散仇恨与怒气了,它们统统徘徊在他胸口,怒号哀叫,随时准备炸开。

  谢允又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应公子,你若死了,大药谷的香火可就彻底断了。”

  他声音平和温润,叫人听在耳朵里,哪怕周围乱成了一锅粥,心也不由得随着他的话音安静下来。

  应何从:“我……我……”

  周翡愣了一下:“大药谷?你以前认识他?”

  “不认得,能一眼看出透骨青,熟知归阳丹药xing的,如今还活着的人可是不多了。”谢允低低地叹了口气,又道,“应公子,刀片固然难吃,可也得往下咽啊。”

  周翡听闻妙手回chūn的大药谷居然还有活的后人,心里先是一喜,随后想起应何从那句斩钉截铁的“时日无多”,便又是一惊。

  要是连大药谷的人都没有办法,那岂不是……

  就在她为自己那点烦恼颠来倒去的时候,石林阵处气氛越发紧绷了起来。

  楚天权的突然出现,叫场中众人一片静谧,李晟好不容易建起来的阵法,被这老太监以一己之力给吓散了,楚天权身边一丈之内没人敢站。

  一个北斗黑衣人上前一步,捧着一条丝绢给楚天权擦手。他将手上的血迹一丝不剩地抹在了那丝绢上,笑道:“既然霍堡主自愿放弃慎独方印,相赠我等,那咱家便却之不恭了。”

  众人一听,那不能啊!

  这可叫“征北英雄会”,北斗大喇喇地在这拿走了举办者霍家的家印,那中原武林得有多大乐子?倘让这老太监来去自如,往后这“英雄”俩字非得跟“□□的”变成一个意思,成为地痞骂街的经典称谓之一。

  不少人忙往水榭中望去,巴望着此间主人霍连涛能像个爷们儿,站出来说句人话。

  不看还好,这一眼望去,才知道彻底要完——这边已经快要水漫金山了,那头居然还打得难舍难分。

  水榭中,木小乔这个浑人才不管来人是“南斗”还是“北斗”,心无旁骛地对霍连涛步步紧bī。

  白先生qíng急之下连叫了三声“朱雀主,且停一停,大局为重”。

  木小乔充耳不闻,什么大局小局,此时南朝北朝加在一起,在他眼里都还不如个屁,除了“取霍连涛狗命”一件,别的都是闲事,他一概不管。

  白先生与霍连涛等人被他bī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发了狠围攻木小乔。

  木小乔整个人好似化成了一团红莲,所到之处必有业火丛生。

  不过片刻,白先生手下三大高手都落入了水中,霍连涛横飞了出去,瘫在地上不知死活。白先生大喝一声,一剑斩向木小乔,那木小乔却不躲不避,打算同归于尽似的,一掌抓向他胸口,白先生头皮直发麻,倘不是他退得快,心都要让这疯子掏出来。饶是这样,他胸口衣襟也已经碎成了破布条,白先生接连踉跄五六步,后背撞在旁边的木柱上,面如金纸,显然受伤不轻。

  木小乔嘴角胭脂和血迹混成了一团,晕染得整个尖削的下巴都是,他前胸挂着一条从肩头斜挂到腰间的伤口,看也不看白先生,径自走到重伤的霍连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胸口,将死狗似的霍连涛拖了起来,yīn恻恻地说道:“我再问一遍,浇愁——到底是谁给你的?”

  霍连涛胸骨已碎,一张嘴,口中先涌出一堆血沫,他双目几乎对不准焦距,散乱的看向木小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大哥……倘还在世,见你……这样……我……他、他、他……定会……”

  木小乔冷笑道:“木某这辈子开的买卖里没有面子这一条,别说那老东西尸骨都寒了,就是他就站在这,我要杀你,他管得着么?”

  霍连涛喉中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他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胜在心志坚定狡诈,知道在木小乔这种人面前,摇尾乞怜是断然没用的,一旦叫他问出他想知道的事,自己立刻就得毙命。因此霍连涛才不肯服软,他眼前发黑,却依然勉力露出一个冷笑,酝酿着下一句戳木小乔心窝子的话。

  然而或许是他那凄惨万分的样子不像是能守住秘密的,又或许是有人实在心虚沉不住气,就在霍连涛尚未开口的时候,一支箭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电光石火间便直奔霍连涛后脑,距离太近了,杀红了眼的木小乔竟没能反应过来。

  只听“噗”一声,霍连涛周身一震,那铁箭结结实实地楔入了他的后脑,他连个表qíng都来不及变,当场便死透了。

  木小乔呆住了,白先生呆住了,山庄中的一gān人全呆住了。

  不知谁大叫了一声:“霍堡主……霍堡主死了!”

  水榭两岸原本还能端坐的人这下也不能忍了,全都站了起来,连楚天权都好似有些意外,随即,楚天权笑了,说道:“有意思,真行,看这么一场戏,多活十年,多谢,咱们走了!”

  说着,他手一挥,便要带着自己的黑衣人大摇大摆地走,谁知就在这时,有人喝道:“慢!”

  谢允本已经站了起来,听见这声音,又坐了回去。

  只见水榭后面的小楼前,一个少年越众而出,身边跟着个一身玄衣的中年男子,面貌与白先生十分相像,想必就是那传说中的“玄先生”,少年身后一大批训练有素的高手追随,直将那半大孩子衬得器宇轩昂,分外与众不同——正是赵明琛。

  赵明琛小小年纪,却并不怵大场面,旁若无人地走进一地尸体的水榭,端起双手,冲着众人团团一拜,朗声道:“诸位,霍堡主身死,我等尚且苟延残喘,今日叫这阉人北狗从此地走出去,往后我等有何颜面?私仇私怨难道便在此一时么?”

  他一个半大孩子,哪怕身后跟着一大帮高手,也着实难以服众,然而就在这时,白先生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冲明琛见礼道:“康王殿下。”

  楚天权瞳孔一缩。

  下面立刻有不关心国事的小声打听:“康王?康王是个什么王?”

  “康王乃是贵妃所出,当今的皇长子……”

  不少江湖老粗都分不清“妃”和“后”,更不知皇帝老儿下了几个崽,一听是皇上家的老大,顿时哗然——那不就是下一个皇帝么?

  这么一想,那半大少年身上便仿佛罩上了一层金身。

  赵明琛倏地一摆手,指着楚天权道:“拿下!”

  他一声令下,身后那些个武功不俗的侍卫立刻动了,个个都是轻功卓绝,掠过水面,直扑北斗,这一支利剑一般令行禁止的大内高手好似一面令旗,甫一出手,立刻有人追随,那些个因为南北战争而颠沛流离的、与北斗有仇的、被人煽动热血上头的,全都叫着“拿下北狗”,纷纷上前,转眼便将楚天权跟他一gān北斗围在中间。

  赵明琛一露面便三下五除二地控制了局面,出现时机凑巧得很,这“huáng雀”当得可谓尽职尽责,谢允却依然皱着眉。

  吴楚楚察言观色,紧张地问道:“怎么?连康王殿下的人都拦不住文曲?”

  “文曲楚天权宦官出身,北斗的其他人都看不起他,二十年前,此人武功在七大北斗中不过排在末流,都说他是仗着背叛先帝和拍曹仲昆的马屁上位的,我不这么认为。”谢允娓娓说道,“北斗中的其他人在投靠曹氏之前,都已经在江湖上有了名头,唯有楚天权,据说是个苦出身,父母双亡,只带着个兄弟艰难度日,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净身入了宫,因聪明伶俐,入了东宫伺候,懿德太子年少时,读书习武常将此人带在身边。”

  周翡听到“懿德太子”四个字的时候,倏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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