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十万火急,比巨兽什么时候反刍,是把他们吐出来还是吃进去还要紧急。
他一掀衣袍,也盘腿坐在了十方对面。
“十方,你晓得为什么我要带着你吗?”
白泽懒懒地掀开眼缝。
梵离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譬如方才我们遇着龙族的人,你就要在前面替我对付敌人。再譬如现在,”他停顿了一下,以显示接下来要说的话更加重要,“我们困在这两眼一抹黑的地方,为什么你如此怡然自得地在那里运功打坐,我却在这里替你托着掌心焰呢?”
他说完,将掌心焰往他面前递了递,那火苗也配合地跳了一下,仿佛有满心的委屈。
“啊……”白泽恍然大悟。
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可他此刻惫懒得很,又见着梵离一本正经同他说道的模样有趣,所以存心不想遂他的愿。
“可我的手受伤了。”
他把缠着布的手举到梵离的眼前,就差没盖在他脸上了。
“疼得很。”
梵离把他搁在自己眼前的手拿下来,刚才攀在壁上的时候,十方就是拿这只手抓着自己的,大概是因为撕扯的力道太大,此刻布条上已经染上了渗出的血迹。
他冷着脸一边小心将布条拆开一边埋怨道:
“既然手上有伤,方才逞什么强?你不抓我我自己也能上去。”
“这不是为了保护你嘛……”白泽回他。
梵离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将布条与伤口粘连的地方小心撕开,边拆边轻轻地吹着气。
白泽只觉得有一道轻柔的凉风拂过自己的手掌,还带着点微弱的痒,若有似无地挠着他手心。
当真要命。
不该提什么伤的,这剑伤对他来说无甚大碍,更何况这具身体本就不是他的,对疼痛的感知就更加弱了。
失策啊失策。
他抽手也不是,不抽手也不是,抿着嘴直到梵离将他的手放开了,心下才松了口气。
“先休息吧。”
白泽话说完,背过身躺倒在地,这次就算天崩地裂,他也不打算再睁眼了。
十二个时辰着实有些长了。
梵离睡了个足觉,再睁眼,四周依旧漆黑一片。他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连掌心焰也懒得起,就着这墨一般的“夜色”,静静地想事情。
入九层深涧以来风波不断,有许多事情他都来不及细想。
进九层深涧之前,他曾和青竹谈论过,父君召了随从与他们同行是何目的。那时青竹说,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面需要来取。
他当时对此猜测并未深思,但依照父君的性情,不可能放任他们二人脱离自己的掌控,必然要派个人跟着的。父君身边最信任的便是锵珏,锵珏已经不可能入九层深涧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认为,父君派的人应该就在这些挑选的随从之中。
因此他临时将元引踢出去,只留下了十方。
但如果,不是元引呢?
这一路下来,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如果有什么人跟着他们,没法藏得这么隐蔽。
既然不是隐在暗处的人,不是元引,不是十方,不是自己……
青竹。
梵离在黑暗中无声地念道。
那么青竹当时和自己所说的猜测,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或许父君对青竹并没有表面所见的那般无情。
梵离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如果照着这个思路细想下去,天钜没说完的话中之意似乎也呼之欲出了。假设龙族的魔君是被父君掳走的,为的应该就是他体内的避云珠,避云珠于天狼族其他人没有什么助益,但青竹体质生性阴寒与他人不同,要修炼元丹,避云珠却是再重要不过的。天钜是龙君的属将,自然能感知到避云珠的气息,如果龙君的避云珠已经在青竹的体内了,那么就无怪乎天钜与他对峙之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还有进入第七层之后,青竹的异常行为,他似乎在指引着他们走向某个地方,并且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目的。那么他想带他们走去哪里?现在这个地方就是他想要带他们来的吗?那为什么,他又和他们走散了?
还是说,他还有别的要去的地方?
梵离侧着身子,手指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着。
他在心里梳理着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猜测,企图将它们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索。
哎。
他又将身子翻了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他的面前有个影子猛地坐了起来,一团昏黄的光亮起,照着白泽满脸阴沉。
“你吵着我睡觉了。”
梵离也坐了起来,颇为愧疚地挠挠头:“你睡你睡,我不动了。”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意识到不对。
为什么一个傀偶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安静点啊!
他可是主子!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见十方摆了摆手,将火焰又亮起了几分。
“罢了,不睡了。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一个人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梵离抱着手忍俊不禁。
“烦心事倒是有,不过同你一个傀偶,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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