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焦急地在一旁看着,一只手仍旧拉着儿子,死也不肯放开,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就在这心乱如麻的时候,她却听秦尧艰难地、仿佛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话:
“妈……我求……你,把末城……还……还给我……”
周静终于忍不住了,奔溃似地瘫坐在地上,捂脸痛哭。
☆、秦尧说
秦尧再度睁眼时,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但是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任何赌赢了的快感,甚至一点痛感都没有。他的意识醒来了,像朵云一样飘飘忽忽的,身体却还在沉睡着。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实际上却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后,秦尧的手终于能动了,入手处滑滑的,软软的,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一看,是许末城的脸。
许末城原本趴在秦尧床边睡着了,被秦尧的手这么一调戏,很快就转醒。秦尧这才看清他的脸,几日不见,那眉眼里,那稀疏的胡渣里,消瘦的脸庞里,都暗藏着秦尧从未见过的憔悴与疲惫。假面会的强制性洗脑,可不是就对你说说话那么简单。
“阿尧,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许末城坐在床沿,一手探过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热,又急忙按下床头的按钮请医生过来。
秦尧却皱着眉,刚刚恢复了点力气的手反手扣住许末城的手腕,刚想说话,却先熬不住咳嗽了几声,而后才说:“他们没放你走?”秦尧可不会天真到自己现在已经逃离假面会的魔爪了。看这个房间的构造,他们多半还在那个基地里面。
许末城摇摇头,一边给秦尧倒杯水润润嗓子,一边说:“我自己要留下来的。”
“你傻啊你!”秦尧一激动,顿时就咳得更厉害了,许末城赶紧扶着他喂了几口水,才平复下来,“你不走我这一刀岂不是白捅了?他们又不会杀我,我在这里很安全,你干嘛不走?”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能一走了之?”许末城语气平静,但话语里轻微的颤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反正又死不了……”秦尧这才有闲心打量起自己这幅糟糕的尊容,嗫嚅着,语气软了下去。
“死不了?”许末城反问,两道眉就像被雨水打湿的屋檐,黑色的,沉寂的,沉闷而压抑,“我知道你很聪明,很胆大,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你更能做。可是你能不能哪怕就一次,珍惜一下你自己的命!”
“阿尧,你来救我,我真的很开心。”秦尧受伤了,许末城尽量放缓了语气,可是心里的那股波涛翻滚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天知道他看到病床上的秦尧时,那一瞬间有多想杀人。那种将会永远失去他的恐惧,仿佛狰狞的行刑者将他的心撕扯成几瓣。“可是你知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是你从我身边消失。”
“我……”秦尧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心疼还是感动稀里哗啦地塞满了整个心房。可是他此刻的表情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个人,说他感情丰富也可以,说他单线条也可以,但某些时刻,往往就会变得别扭又迟钝。
这时,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救了秦尧,围着他一番检查,暂时中止了那个话题。可是在那之后,许末城也再没有提出来过,好像根本忘记了一样。
秦尧一边庆幸,许末城的感情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也好。可一边他的心头又有如千万只小蚂蚁爬过,这样憋着实在难受。就是在这水生火热之中,被困在假面会的牢笼生涯正式开始了。只是不知道周喻商打得什么算盘,把秦尧和许末城晾在这里就不管了,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周静则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却连一步也不肯踏进。
关于假面会与秦尧之间的渊源,许末城已经全部从周静的嘴里知道了。但是他不敢在秦尧面前提起,因为这几天秦尧表现得好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一样,尤其是周静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只是不停地说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个状态宛如当初他失语症初愈时一样。
他会愤怒,他会拼命,但他从来不愿再人前表露出悲伤。
“末城,你知道野猪跟猪有什么区别吗?”
“名字不一样。”
“你真聪明。”秦尧一边眼巴巴流口水,一边制止了许末城削苹果皮的打算——这个人绝对会把大半个苹果全削掉的,“既然这么聪明,削苹果皮这种蠢事就不劳烦您了。”
小小的水果刀在许末城手里很是灵活,一点也想象不出他到底是有多生活残障。
秦尧拿过苹果,却不吃,皱眉探讨起来,“你说苹果为什么总是躺枪?砸别人头砸出地心引力的是它,诱惑别人的禁果也是它,电视剧里的恶魔也总喜欢吃苹果。”
“这是偶然。”
“可是这个世界上存在偶然吗?每个人身边每天都在发生巧合,可是这种所谓的巧合归根究底,不过是社会这根大链条里必然的某个环节。那这样的巧合还是偶然吗?怎么看都是必然要发生的,因为社会是必然要连接在一起的。”
“那按照你的说法,什么都是必然的,那就什么都是注定的。你不是一向认为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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