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禁不住诱惑去碰触,不消多久便会与它们一并被腐蚀,活生生化成一滩液体。
隋简捂着鼻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建塔之人不会真的弄来这么些财物,果然穷酸。
越是往塔的上层走,纷杂的机关就越是少,就像第六层和第七层,干脆直接用一整层化作巨大的机关迷惑闯入者。
第七八层间的楼梯尤其长,怎么也走不到头似的。
隋简蹙眉,停下脚步喘口气,敏锐的嗅觉突然抓住一丝一缕淡淡的味道,说不出是好闻还是不好闻,只是无孔不入,在他发觉时已经吸入体内许多了。
他心道不好,看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着了第八层的道了。
隋简闭上眼默念清心诀,四周除了他的呼吸声外一片寂静,他在这一片黑暗中,忽然恍惚闻到了一阵馥郁的槐花香。
隋简心下震颤,不敢置信的睁开眼。
“师父——”
眼前不再是昏暗的千机塔内,仿佛眨眼间他直接回到了九华山的清风居,谢寒子就坐在老槐树下的石桌旁,手执一盏酒杯,对他露出清浅的微笑:“愣着做什么,过来陪为师坐会。”
隋简鬼迷心窍般应声而动,一步一步挪到谢寒子身边,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
谢寒子瞧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轻笑道:“怎么了,不过是打个盹,瞧你那迷糊样。”
“打个盹……”隋简下意识重复他的话,他咧嘴一笑,“原来是这样。”
谢寒子举到嘴边的酒杯蓦地顿住,突然伸手揩了下他眼角的位置,动作若即若离,神色严肃道:“小简,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隋简控制不住自己,眼前一片模糊,他猛地蹭掉眼角不听话的泪水,执着的不肯漏看谢寒子一眼,哽咽道:“师父……没人欺负我,我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你死了。”
谢寒子轻笑一声,偏过头莞尔道:“傻孩子,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是啊。”隋简脸上虽是笑着,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师父若是还活着就好了。”
谢寒子嗔道:“这叫什么话。”
隋简侧脸枕着双臂趴在桌上,仿佛无意识撒娇一般道:“师父,还疼么?”
为了救你的不肖徒弟,被你的师兄一剑穿胸而过,当时一定很疼吧,可我却连最后一眼都没能看清你。
谢寒子目光温柔的注视他,像是不知道他问什么,嘴里却还哄着他一样说道:“不疼的。”
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悠闲的给自己倒杯酒,神态动作与隋简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隋简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他,仿佛时光已经凝固了,尘世间只剩下他与师父二人。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隋简把谢寒子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脑海里,这才依依不舍的直起身,怕惊动什么人一样对谢寒子轻声道:“师父,我要走啦。”
谢寒子放下酒杯,不解道:“要去哪?”
隋简站起身,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的人只是个幻影,心甘情愿的沉沦在幻境中这些时光已经足够了。
他本有数不尽的话,道不尽的委屈想和师父倾诉,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些话早已没了意义。
隋简退了两步,向谢寒子行了跪拜礼,他依稀间仿佛回到峦峰城的那个破庙,那是他拜谢寒子为师的地方,在那里,隋简对他磕下第一个头。
他抬起头微笑着颤声道:“师父,请您保重。”
若有来生,我还愿做你的徒弟,到时候你不必再为我挡剑了,换我护着你。
说定啦。
隋简抽出银白的鲲鹏剑,在谢寒子惊诧的目光中,狠狠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一道口子。
伴随激烈的疼痛,眼前的一切骤然烟消云散。
逝者已矣,这道理隋简比谁都清楚。能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他师父,弥补他那日最后未能看清他师父的遗憾,已经是天赐的恩德了。
即便是假的,他也心存感激。
隋简捂住伤口颓然地跪在地上,额头痛苦的抵住地面。依稀有幽幽的嘀嗒的声传来,那是从隋简伤口中流淌出的血。他紧闭的双眸中,再没有东西流出来。
他用这个姿势艰难的在昏暗的塔中平复心情,等到再次站起身,他又是那个无畏无惧,一身傲骨的隋简。
隋简从小腰包中掏出药粉,冷静的撕下衣服的一角给自己包扎伤口。第八层只这么一个机关,心智稍微不坚定的人便会彻底迷失自我,不分白天黑夜,永远的沉迷在幻境中。
但隋简不行,他心中始终惦记着祝麟,只牢牢记得这么一点,就够他鼓足勇气,头脑清明的继续走下去。
隋简转身走向最后一层,身后是零星几具永远留在此地做着黄粱美梦的风干的尸骨。
人们存活于世,难免被红尘纷扰,产生七情六欲。只要有了执念和欲望,就会被幻境抓住弱点关在这一层,越陷越深,再难走出去。
难道只有无情的人才能闯过这关么?
未必。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把自己虐了一下。
来个小剧场:
隋简:师呼~我和小竹林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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