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_绞刑架下的祈祷/祈祷君【完结】(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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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兵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儿,混乱中最怕的是溃败,朋友也相互挤撞,争夺去路,各自逃生。

  新到的右军骑兵飞也似地也加入了进来,只管砍杀、宰割,柔然人拖着辎重的马匹乱蹦乱跳,带着东西逃走了,可视它们为珍宝的柔然人却无计可施,只能拼命狂奔。

  那五百骑兵死去的尸体和马堆成了他们的绊脚石,后有追兵,前有阻拦,一个一个的柔然人在颠簸和武器加身的qíng况下坠于马下,仅有小半真的冲出了山口。

  可死神还没有放过他们,那些一直紧跟着不放的魏国骑兵们以更快的速追赶赶了起来,他们这才发现冲出那段山口不是得救,而是新的噩梦。

  此时的他们没有了同伴,没有了首领,没有了下属,犹如丧家之犬般的逃窜着,而中军、右军的将军却大笑了起来,留下一句“大家各凭本事”加入了这场追逐的游戏。

  猫和老鼠,捕猎者和猎物,命运让他们很快就掉了个头。

  ***

  这场袭击毫无意外的尘埃落定。从黑山口到敕勒川糙场边沿,一路溃逃的柔然人留下了两千多具尸首,而黑山大营出动的鹰扬军和后来的右军、中军骑兵几乎毫发无损。

  除了黑山头战死的三百余骑兵。

  以五百骑兵抵抗两三千骑,拖了两个多时辰等到大军来援,这是足以让右军在三军面前昂首挺胸的功绩。幸存者们被右军的jīng锐簇拥着重返黑山头,去赢得他们原本该赢得的赞誉。

  逃出生天而重新回到黑山头的残兵们,开始在关口处四处翻捡,却始终没捡起任何东西。

  原本三军在击溃柔然人以后就该快速打扫战场,这是属于胜利者的权利,立着的人总是从地上倒着的人身上拿走他们的东西。

  对于贺穆兰来说,赢得胜利而后又偷窃一个死人的鞋子,对于她来说简直就不像是同一只手gān出来的,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她在一次又一次的看到这一切后总是安慰自己……

  拿别人的,好过别人拿我们的。

  但这次右军、中军和鹰扬军都没有动。居功至伟的鹰扬军里几位将军,从库莫提,到若gān虎头、独孤唯等人,都没有下令让骑兵下马搜索战场,获取军功。

  “让那支残兵先挑吧。”库莫提看着正在尸首堆中翻找的残兵们,心中有些阻滞又有些失望,向着传令官传令下去。“等他们的马后载满了东西,再让我们的人去拿。”

  军中一向是功劳最大的人优先挑选战利品。就为了这个“潜规则”,各个军中打起仗来奋不顾身,就为了多杀几个敌人,最先得到胜利。

  库莫提的军功早已足够,他是主将,和部下的晋升方式自然是不同。若说花木兰是实打实从人堆里杀出来的军功,他就是运筹帷幄后得到的胜利成果。

  在其他人看来,这已经是对这群右军残兵最好的赞誉。

  一个鹰扬将军将军功拱手让人。

  鹰扬军发了话,右军和中军自然也毫无异议,独孤唯并不图这点军功,有点厌烦地想要先策马离开,却被好友若gān虎头横马拦住,摇了摇头。

  残兵们还在翻找,那位老副将已经沮丧地坐在一个马尸上,不想再抬起头来。这马屁股还有伤,显然是先前一直被他们拿来利用阻挡骑兵冲势的战马,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谁也顾不得可惜它们了。

  夜幕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在尸山ròu海的山谷里举着火把来去实在太过yīn森,就连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像是鬼影重重。

  在柔然人和鲜卑人的传说中都有那样的故事,就是在大战之后,被鲜血浸染的土地上厉鬼和英魂都不会消失,他们在夜间重新出来征战,山谷会一遍遍回响他们征战时的喊杀声……

  有些开始不耐烦了,马儿也因为主人的焦虑而不停的在原地踢踏着马蹄,有位将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找到了没有?就算是芝麻大的金子也该被你们找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那些残兵惊讶地或直了身子,或僵硬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当他们向那位将军看去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qíng。

  那将军被他们的眼神看到心中发毛,忍不住虚弱地呢喃道:“虽然你们活下来了不起,不过要不是……”

  “土难!”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老副将惨白着脸,深深叹了口气。

  “……别找了,你们看到有整的人头和好点的东西就拿走吧,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呢……”

  “将军!”

  “再给我们点时间,那是我亲弟弟啊!”

  哀求声此起彼伏,一旁等候着的人不明所以。只有贺穆兰心中升起了一丝猜测……

  一个残兵终于忍不住一咬牙,不管不顾的冲到鹰扬军的面前,在离库莫提两百步的距离一下子跪倒在地:

  “将军!求您把木兰还给我们片刻!求您了!”

  库莫提诧异地看了眼跟在身侧的亲兵,又看了看那个满身是脏污的士卒,讶然道:“借花木兰有何用?”

  “他是我们右军的玄衣木兰,以前一直帮着右军收殓的。我们……我们那三百兄弟找不到了……”

  他一抹眼泪,跪伏在地。

  “都说花木兰能通玄,求您了……”

  贺穆兰一捂口鼻,低下了头。

  那三百多骑兵作为最先死在这里的那批人,早就已经被乱马踩踏的成ròu泥,什么都找不到了。莫说是尸体,就是皮甲和兵刃也会被踏成碎片,此时又是夜晚,就算是白天也难找的事qíng,更何况是夜晚……

  在一层又一层的破碎尸身之中找寻昔日同袍的遗体,已经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qíng。

  这一刻,她无比想念后世的DNA对比,想念刑事技术科庞大的技术团队,若是他们和他们的仪器都在,也许还能在最初的那片尸体里找到昔日同袍的踪影。

  “哦,花木兰能通玄?”库莫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qíng,扭头问她:“是这样吗?”

  贺穆兰的喉间已经哽咽,哪里能回答他的问题。

  就算她想要说是,也不可以开口。因为鬼神之事她才被救到鹰扬军帐下,怎么可能忘了。

  可是看着那士卒跪伏在地上的身影,贺穆兰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求……求……”

  “火长!”若gān人担心的叫唤了起来:“你别乱说话!”

  “求将军让我去试试。”

  贺穆兰忠于还是说出了口。

  库莫提喟叹了一声。

  “试试吗?也只能试试了。”

  他开始号令鹰扬全军:“今日天色太晚,大军不宜在此久留。若gān虎头,你率人在四周点起火把,看守住这里,直到明日一早杂役营过来处理。这么多尸身,血腥味顺风而散,会吸引láng群。”

  “独孤唯带着杂役驻扎在敕勒川内,以防有蠕蠕的逃兵骚扰牧民。其他人返回大营,这些军功……”

  库莫提看着那满堆的尸身,皱了皱眉。

  “明日天亮再来打扫。”

  “是,将军!”

  他下完令,转头面无表qíng地对贺穆兰说道:“你说你要试试,那你就留下来试试吧。明日回帐以后……”

  他顿了顿,“先沐浴更衣再来见我。”

  贺穆兰拼命点头。

  “谢过将军!”

  他没有说话,随意点了点头,在乙浑少连和其他亲兵复杂的眼神中,率队先行离开了。

  中军一向视鹰扬军为楷模,鹰扬军都说明早再来打扫,他们自然也就回营等待明日天亮再来。

  只有右军,因为死的都是自己营中的兄弟,留下了大半,点了火把火堆等物,以免真招来láng毁了这里。

  贺穆兰走到那还继续跪伏在原地的士卒面前,轻点他的肩膀。

  “我们走,去找找看吧。”

  虽然希望渺茫,但也要拼尽全力才是啊。

  她连点几下,那士卒一动不动,贺穆兰吓了一跳,她以前听说过许多次大战过后,战士在休息的时候却力竭而亡的故事,连忙将他身子推倒了过去,伸手一探他的颈侧。

  呼!

  还有脉搏。

  他应该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在晚上。

  ☆、第150章 嗷嗷嗷嗷

  要怎样才能从一堆ròu泥里分辨出是柔然人的ròu泥,还是同袍的ròu泥呢?

  答案是:不可能分辨。

  但是贺穆兰可以试试用鉴证学的方法,找到最开始死掉的那群人,然后从物证里分辨哪些是大魏的士卒。

  说起来玄乎,其实不过也就是缩小范围后,探查蛛丝马迹罢了。

  右军的军士们在她的身边点起了巨大的篝火,还有上百个士卒举着火把替贺穆兰照亮这一片的山谷。

  他们都知道等明早杂役营的人一来,这里就要被扫除gān净,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所以每个人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尝试只是无谓,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贺穆兰蹲在一地láng藉中,仔细的用手掀开各种残破的尸块,试图从衣甲、毛发、牙齿等各种细节中找寻到目标死者的痕迹。

  柔然人蔬菜食用的少,口腔都有溃疡类的疾病,指甲和皮肤也会有一定病症,这是贺穆兰在高车人身上看到的病症。

  而黑山大营因为有汉人的军需官在,至少保证了经常能喝到蔬菜汤,有时候还能偶尔吃上几个冻梨什么的。

  此外,先死之人已经开始出现尸斑,而后踩踏而死的人皮肤则较为捷径。

  但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完全的证据,只是贺穆兰根据各种qíng况判断,而粗略做出的结果。

  但谁管她说的是什么呢?当她挖出一部分,说可能就是时,总有无数的士卒冲上开,贯彻“他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的宗旨,一定要把人带回去。

  到后来,贺穆兰渐渐就明白了,这些右军的将士也许需要的并非同袍的尸体,而是某种心灵上的慰藉。而她,这个右军军中的“玄衣木兰”,并非能够通玄,却能给他们某种“专业”上的指引罢了。

  就如同她每次和死者的家属说“他走的不是很痛苦”时,即便这些人也许心中会有怀疑,但也会因为她“法医”的身份而为这个结果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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