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了捶chuáng,淑嘉对吴明理道:“你去说给他,他说得也有道理,只是我得问过太子爷的意思才好。汗阿玛亲临,要接驾的也是太子爷。”
凌普无法,只能一手做准备,一面等消息。
等来了胤礽的一句很是严厉的:“胡闹!”
凌普懵了。
胤礽心有不忍,又耐着xing子解释:“广东瑶匪作乱,汗阿玛调了数省之兵正在围剿,我怎能不共体时艰?”
“那也不妨碍咱们阿哥啊?这还是万岁爷发了话的呢?”凌普这话绝对不是胡说,他管内务府,属于皇家的小金库,跟军国大事的花费是两条线。
胤礽的耐心终于耗尽:“照我说的做!比着弘曈的就成!不照我说的做,你以后也不要再管事了!”低调你懂不懂?你坐难民堆里吃ròu,不是招抢么?
凌普一个哆嗦,千般疑惑,万分失望,回去准备了。
胤礽回去跟淑嘉报怨:“头前我看着他也是机灵的,jiāo待办什么事儿都办得极合心意,现在果然是老了,这样的眼色都没有了。还好你拦了下来,不然前边儿正在厮杀,咱们这里奢侈靡费,简直就是不知人间疾苦了。”
凌奶公真是冤枉,之前觉得他机灵,是因为你们想的是一样的啊,怎么样显摆怎么样来,怎么样高人一等怎么样来。现在你是回过味儿来了,他还没有啊。你怎么光记着他“极合心意”,没想到你的心意已经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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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退了凌普,胤礽头疼地跑去跟老婆聊天儿。有些话跟僚属是不能说的,儿子们又小,还不能商议大事。
淑嘉正没事儿呢,今年东宫有一件喜事,却也有一件白事,她自己的娘家又逢丧,宫外死了两位铁帽子王,夭折了好几个孩子。在如今已经人口众多,死人绝对数量也在增加的皇室里,今年的白事也算很多了。大家这个年都过得比较谨慎。
正好,太子妃也不用在月子里忙这忙那了。
空出来的时间里,跟几个儿子玩一玩,抓几件大事。书也不得看、字也不得写,正无聊间,恰可听丈夫树dòng一下。
先是说的凌普,也就是上面抱怨的那一幕。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都是些不省心的!今年真是不顺,伯王的病更沉了,我好容易与他谈得来!汗阿玛又叫老大他们几个都入朝听政!六部、都察院、理藩院、步军统领衙门、城防营……都快叫他们打成筛子了!”
淑嘉听得不知是喜是忧了。
胤礽对“夫妻一体”这四个字贯彻得越来越到位,原先对于外面不顺心的事qíng说得并不多,不大涉及朝政。今天竟是说了很多朝中之事,还涉及到权利之争。
他最近随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淑嘉想,不然也不会这样跑过来抱怨。但是这样的心态很不好,人一急就会出纰漏,会适得其反。生活在这座皇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出纰漏。
“慢慢来。”淑嘉说。
这样的态度让胤礽很不满:“再慢就要火烧眉毛了。”
“你说的我越发听不懂了,难道有谁很快不成?凭他谁,能有多快的手脚?你……又要怎么个快法儿?”
这还真是问住了胤礽了,快什么?怎么快?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现在胤礽的qíng况——可惜,他是那个穿鞋的。他有太子之位要保,就必须小心翼翼,他输不起。可是他的汗阿玛越来越表现出“我不止一个儿子”的态度,大力培养起其他皇子来,无形中给他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一个两个他不怕,十个八个就要了命了,量变终究会引起质变。既使没有那个夺嫡的心,争权的事却是止不住的。一个蛋糕这么多人分,落到胤礽这里的就会少,这是变相地削弱了他的力量。怎能不担心呢?
这样的细嚼慢咽,真是拿把钝刀子在一点一点地磨着神经磨着理智磨着自制力也磨着智商。胤礽五内俱焚,他越来越看不透他父亲了。康熙待他确不如幼年时亲近,近来更是连番抬举他的兄弟们,却又没有对他表示出任何不满,还亲自教养了他的儿子。这到底是对自己起疑了呢?还是一如既往地放心亲近呢?
胤礽与淑嘉并排坐在chuáng上:“现世报。我小时候从不疑心汗阿玛会对我不好,从不想汗阿玛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更看中旁人。许是我小时候太不上心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叫我从现在开始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淑嘉捂住他的嘴:“快过年了,别胡说!我现在也不疑心汗阿玛会对你不好,更不觉得哪里还有人会比你好。”这句话才是胡说!太子妃到现在还在担心她老公会失业。
“你这是安慰我呢。”
“你这是患得患失呢。”
“是啊。”
“你放心,我会把你今儿说的话记得牢牢的,到时候看我怎么取笑你。”
胤礽斜看她:“到时候?”
“是啊,到时候,等汗阿玛夸你的那一天,我泼你一头水你信不信?”
胤礽失笑,又手垫在脑后倚着chuáng头,继续玩忧郁。
淑嘉心想今天必须给他减减压:“你说一个比你好的人出来我听听。”
“许要找一个好的出来呢?”他吃不准。
“汗阿玛从你落地起就悉心栽培你,这不假罢?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旁人都多,这也不假罢?”
这一点胤礽却是很吃得准的,他默默点头。
“你说要再找一个好的出来?哦,汗阿玛再找一个人,再栽培上二十几年?把栽培了二十年的儿子扔一边儿?换了你,这样赔本的买卖你做不做?!”扬一巴掌拍到胤礽的脑门儿上,“亏得家里的钱是放到我这里的,搁你那里早赔完了。”
胤礽这回是真的笑了出来:“夫人教训得是~”
“哼。”
胤礽笑着把老婆放倒:“你歇着,我看看儿子去。”他其实是需要独自思考一下。
随康熙诣陵的时候,他的心qíng还是很不错的,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一进京,看到留守的兄弟们一一回事,还摆出一副抢地盘的样子,他的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还是修为不够啊!
皇太子默默起身,决定去小佛堂睡两晚。
凌普百般不乐,还是没敢大cao大办。老老实实地按照弘曈的标准办了东宫四阿哥的满月酒,心里憋屈得要命,哪怕是康熙夸他办得妥当,也没能让他的内心欢快多少。
回到家里,却有好事等着他。
管家迎上来接了他:“老爷,赵庄头来了。”
凌普矜持地点一点头。管家继续汇报:“奴才看他的样儿,是送孝敬来了。”
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的关系,凌普想得很开,两者并不冲突。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更不能属于咱这个统治阶级的一员。
真心为太子办事,不代表不可以真心地拿回扣。采购从来都是肥缺!做工程的少有没拿过好处的!
凌普上任不久,家产已经翻了一番。
心里盘算了一下,是不是多收一点钱孝敬东宫?太子门下外放的官儿可是已经准备了几万的孝敬了。
咬咬牙,凌普觉得不能显得自己小气,也准备了五万银子,明年还要再多准备一些才好。
接到一大把银票的时候,淑嘉人都傻了,年货都办齐了,这会儿下面jiāo什么银子啊?!
高三燮道:“是外头的孝敬,太子叫都jiāo到您这里来的。”
“嘎?”堂堂太子受贿?!
第176章 可恶的通货膨胀
伟大的天朝历史悠久,各行各业能人辈出,历史走进清代,国事少谈、民族差异不可以讨论,科技创新最好不要去碰,至于想肃清风气的最好闭上嘴别去找死。
举个例子,比如历史研究,此时就进入了考据全盛的时代。如果你不想玩考据,那你悲剧了,鼎鼎大名的庄氏明史案就是这年代出现的。明末的历史不能碰,明初的也不要碰,尤其是那句“胡人无百年国运”。对了,大清和大金原则上是一族,也不要说。再往前数,举凡涉及胡、虏一类的都不要说……
选武圣,岳飞硬是没能PK过关羽,群众投票被无视了。
那还能说什么?史上最杰出的皇帝,他们都因抗击外族保护本民族而显得格外伟大。外族,好蛋疼的一个词。如果这年头还有宫刑存在的话,外族这个词真能让说它的人蛋疼上一疼。
文史不分家呀,憋了半天,考据去了,这个字是不是这样的、这件事是不是这样的。再研究研究古文字,最后文化积累到一定程度,不但是刻在金石之上的文字了,连刻在骨头上的都给他们认出来了。这样的研究,从其背景上来看,绝对不是因为向学的积累,而是因为苦bī的不断累积。
好吧,咱们也不弄文的了,弄点儿科学技术吧,康熙爷也挺重视的。但是注意,千万不要捞过界!中国古代就没有分专业这一说,一不小心过界了,你研究了点火器,对不起,东三省等着你。去盛京吧,戴梓[1],你被流放了!一般汉人咱都不让去的,便宜你了。造出子母pào又怎么样?当面PK了欧洲人又怎么样?快走快走~
你想当个不畏权势的好官?做你的chūn秋大梦呀!泪流满面,简单地说,在旗的人你管不着,旗人砍人了,你就是内阁大学士,也只有gān瞪眼。除非你能赔上自己的前程,直接把他也砍了,不然就得上报,让步军统领衙门去抓人,然后去内部审结。人家的户口本儿都不跟你归一类!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大家的心思都用到了一些诡异的事qíng上。比如,送礼。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jiāo际,被细化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没办法,大家太闲了!被迫闲一闲,写一写八股、谈一谈风土、研究一下戏曲、拍一拍马屁。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这样多的人去热衷于研究某一个问题的时候,真是要把这片天空给打成筛子了。
这是汉人的生存状态。
旗人呢?
旗人也失了进取之心。在旗的人口毕竟是少的,在这样一个国家人口已经开始突破亿字大关的国家里,百万人的规格不太够看,很快,就把这些蛋疼的休闲给学到了手。旗人还有一个优势——衣食无忧,生了孩子,只要你敢生,国家就敢给你养!
兼之旗人做官的比例是相当高的,到官场一混。汉人是被qiáng压下去了没错,可惜人家的小聪明从来不比任何一个民族少。入了官场,你就从了咱们吧!要相信一个能够统治这片土地两百多年的民族的集体智慧水平,他们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还因着身份特权的关系,对于官场的黑暗有了更大的贡献。
上司下属之间的相处,其流程也固定了、内涵也丰富了,连送礼的惯例都细而又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