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跳下马来,一甩辫子:“你这和尚,倒是有趣。”
“阿弥陀佛。”
“这京里又有几个不是贵人的?你倒说说,我贵在何处?”
就知道你是皇长子我才来的,尼玛上回你跟三爷呛声的时候我在旁边儿看着呢!门人还要故作高人状,拿着答案往试卷上抄,把胤禔夸得飘飘然,还隐隐流露出’你将不止于此‘的意思。
胤禔乐了,问道:“大师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
“往何必去?”
“往去处去。”
对话得很中规中矩,倒是他说胤禔有贵相让胤禔感兴趣,邀他进来坐坐。:“这是我家庙,不挂单的,不过大师倒是不妨小住几日。”
门人就是这个目的:“如此,叨扰了。”真慡!能把个王爷这样忽悠,这样的机会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
第二回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啊。装模作样地整一整直缀,门人进门了。
进去一看这庙里的韦陀雕塑,果然是不留宿、不管饭的。
被安排进了一间还算不错的房里,门人又把胤禔好一通拍,拍得胤禔大方地表示:“你多住几天吧。”再多说点我喜欢听的话,给我一点信心的鼓励嘛。
混吃混喝就是这样容易!门人大喜,纳头便拜。
胤禔飘飘然地去找巴汉格隆了。
胤祉的门人在报恩寺里住下了,却发现这里还有一个番僧,更像是胤禔心腹。胤禔到这里,不大与人谈佛论道,更喜欢歪门邪道。比如夸赞“王爷面前大富大贵。”一类。
混蛋!你不好佛你修庙?为了打入进来我还被bī着念了好几天的经啊!
门人咬牙切齿,也觉得他家主子的观点是对的:直郡王在这里没gān好事。把这条消息借去柘潭寺礼佛的名义送了出去,门人回来继续观察。终于让他发现了这寺庙经常会进一些奇怪的现象。
寺里用香很正常,但是用木头呢?半夜里还叮叮当当地响,像在做木工活。又有,朱砂、huáng纸,那是道士常用的吧?怎么喇嘛这里也消耗得这样多?
还有还有……
半夜里,门人爬墙偷窥,还看到那个yīn沉的喇嘛在念着他听不懂的咒。哪家僧徒这样gān的?念经就罢了,还手舞足蹈的!还踩着方位手舞足蹈的!
一样报告完毕。
胤祉也琢磨上了,想得快要把头发揪光了也想不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大哥在gān这种事qíng。拿了张纸,把这些道具一一写了出来,然后写了一行字“可作何用?”
被陈梦雷看见了:“莫不是镇魇?”还涉及好多种呢!
陈梦雷心说,当年我恨李光地恨得要死,也琢磨过这些东西来的……口上作淡定状:“不过是读些杂书,一眼扫过而已。要不是贝勒说起,我也想不起来。”
门人接下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再次爬墙,分明看到那个喇嘛一手拿着个楔子一手拿着个锤子往个木头人身上敲啊敲。
镇魇!胤禔最想咒的人是谁,恐怕这天下没几个成年人不知道吧?
报恩寺才修了几年?这个喇嘛才来了几年?这两年太子就常病着,看来是有效的?如果真咒坏了太子……胤禔所为又被告发,储位最有竞争力的两个人同归于尽,那么、那么……
胤祉的心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如果没了老大、老二,剩下的大家没一个是嫡,自己却居长,还很文雅,称得上是贤了吧?
胤祉捂住胸口,两眼发直,不敢相信老天要掉馅饼给他了。
示意手下继续盯梢:“此事gān系社稷,除了我,不许告诉任何人。”
他家门人还以为他是奉了密旨,也更用起心来了。可惜胤禔这里防范还是很周密的,又到了一个多月,胤祉才接到一条让他火冒三丈的消息:胤禔还咒了他!
“消息确切么?”胤祉的脸色很不好看。
门人已从报恩寺里跑了出来:“奴才听得真真儿的。直王说……说……您不好……要、要……”
“要我死?”
“没、没,就是要您知道厉害。”
“你再去探!”
门人的身子瞬间软了,蛇一样地滑到了地上跪着:“主子,奴才爬了他们家三回墙头。这样大逆不道的事qíng,奴才听着就害怕,奴才实在没胆子再爬
第四回了。万一失了手,到时候有认出奴才的,奴才怕误了主子的事儿。不过您放心,奴才留书说继续云游了,不会扯到您身上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胤祉因胤礽的病已经有些相信这诅咒会灵了,这会一听自己也被咒上了,由不得不惊怒jiāo加。
靠!老大,你连我都咒?还是不是兄弟啊?不给你保密了!我要打小报告去!
——————————————————————————————————————————
正好,康熙也结束塞外之行回来了。
胤祉袖子里揣着写好的折子,又准备好了证人,还问明了门人,画好了报寺恩的平面图,圈出了作案地点。
康熙出去散了一回心,兄长逝去的哀恸也淡了一些,见完了儿子,又把保泰叫来吁寒问暖一番。准备去给皇太后请安了,发现胤祉一脸的便秘,心下存疑命令诸子各去见自己的生母。
胤礽、保泰是被带在身边的,他俩一个是没妈、一个妈不在皇宫,都跟着去见皇太后。康熙临行前叫过斋林:“去荣妃那里,叫三阿哥站一站,等朕看完皇太后,叫他来见朕。”
保泰装柱子,当成什么也没听到,胤礽听到了也当成什么都没听到。宁寿宫里,皇太后见到康熙先是一喜,见到保泰又是落泪:“你阿玛怎么就去了呢?”引得康熙心里的哀恸又浓了几分。
保泰也跟着哭,他今年二十二了,如此年轻还是一直生活在安逸的环境里的。骤然让他承担这一府的重责,也很是惶恐。胤礽只好劝了这个劝那个,先劝皇太后:“汗阿玛回来了,您该宽心才是。”
又劝康熙:“伯王泉下有知,见汗阿玛、皇太后祖母不忘他,保泰又长成的担当,也是欣慰的。”
最后对保泰道:“你来劝劝皇太后祖母才是。”
哭了一通,康熙又安慰保泰几句,再问胤礽身体。胤礽不好意思地道:“儿子这两年是病了几回,也没这么娇弱的。不过是事qíng都赶到一块儿了,有些累罢了。儿子实是佩服汗阿玛,那么多事儿驾轻就熟、安排妥当。儿子这事儿一多就要躲懒儿呢。”
康熙笑骂:“你还有脸说?给我打起jīng神下,接下来有得忙的呢。”
皇太后不哭了:“你们要忙什么?皇帝,你才刚回来,很该歇息才是。还有太子,你病刚好,也不许忙。”
康熙哭笑不得:“额娘,是带他西巡去。”
“哦,出去玩一玩也行。”
康熙:“……”出去不是玩的啊。
被皇太后这一搅局,悲伤的氛围也没有了,各回各家吧。胤礽得回去告诉老婆,快点再收拾行李。
而康熙回到乾清宫,却被早就等候多时的三儿子告知了一个坏消息:他大儿子诅咒他二儿子!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康熙的语气是严厉的,魏珠听到声音不对,连忙清场、关门。
胤祉以头碰地:“儿子原也不敢相信的,只是……皇太子这两年病得蹊跷。儿臣与皇太子相熟多年,从未见过皇太子这样接二连三的病过!由不得儿子不信啊!”胤祉也是聪明,知道皇太子是康熙的一大死xué,直接点中,却绝口不提自己也被咒了。
“你把事qíng说清楚。”
“嗻。汗阿玛是知道儿子的,喜欢读读书,也讲讲经。因知道大哥家庙里有个外来的喇嘛,极得大哥看重,还道他是有些道行的,便去看了一回,觉得其人也是平常,故而深觉诧异……”胤祉不能说自己派了间谍去,只好装成是无意中发现对方不像好人,怕大哥被人骗了,“一查这个喇嘛,是蒙古过来的,儿子心想,蒙古的喇嘛岂能比得过汗阿玛治下的高僧呢?”正好他亲姐姐嫁到蒙古的,可以拿来作幌子,“此人在蒙古就是走邪道的……”
接上了接上了,这谎圆了。荣宪公主是同胞姐姐,两人一封信就搞定了,荣宪公主为了他还真查了一下这个巴汉格隆。北京离蒙古其实不远,单是骑马返还是挺快的。
胤祉说完,把自己整理好的证据就顶在了头顶。魏珠接过,呈给康熙。
康熙一目十行扫完:“单凭你说,如何能定你亲哥哥的罪?就因这个素行不端的喇嘛?胤禔不能是被蒙蔽的么?”
胤祉痛哭流涕:“直王是我兄长,太子也是我兄长,儿臣左右为难。儿子也像汗阿玛这样,道大哥是被骗的。儿臣不死心,又去查了查,大哥他……真的、真的办了糊涂事儿。有哪家庙里是往木偶身上砸钉子作法的?”汗阿玛,您就信了吧!我也被咒了啊,我还不想死啊!
哭了半晌,不见上头有动静,一抬头,胤祉吓得眼泪都忘了收。汗阿玛的脸色好可怕!
康熙的牙咬得格格响:“你所言当真?”
“若有一字虚言,请汗阿玛治儿臣之罪。”
毕竟是丑闻,康熙还是很慎重的叫来了雅尔江阿:“去,到报恩寺里看一看。”说完,扔下了胤祉画的那张地图。
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康熙用了雅尔江阿。雅尔江阿同学,太子的好朋友,出发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即使胤禔没gān这事儿,雅尔江阿也能在他家庙里搜出十个八个洋娃娃来。
何况,他有。
胤祉继续在乾清宫里添油加醋:“子不语怪乱力神,却又说敬神如神在。事关太子,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呢。镇魇之事,非止一端,也许……他们在东宫里设什么东西妨碍了太子也说不定。”
这事儿半是他查探,半也是陈雷梦的研究。镇魇无非就那几样手段:埋东西、弄人偶(甭管什么材质的)、神前许愿、画符咒等。
雅尔江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满脸义愤:“汗阿玛,妖僧已经看管起来了。怕闹得动静太大,外接封了庙,不许进去,这个妖僧!他!他!他!”气愤已极。
“他怎么了?”
“他不但诅咒皇太子,还、还诅咒诸皇子……”
康熙忽地站了起来:“你所言属实?”
雅尔江阿沉着脸:“亲眼所见!”写着大家生辰八字的木偶跟牌位似的摆着呢,最可恨的是他也被捎上了。于是他也捎了几个东西回来,真不幸,亲力亲为的直郡王的笔迹清楚地印在上面,写着他家弟弟们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