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工作颇为紧张,相较之下女人之间的小心思就显得简单得多了。淑嘉可以放开了与诸福晋、蒙古诸贵妇接触,不用再顾忌着什么二把手理论了。这二把手理论有时候不但是指你自己要注意,万一有个别人拼命奉承你,弄得一把手不高兴了,也是个麻烦事儿。现在好了,虽则头上还有一个太皇太后,实际cao作上来说,她已经是一把手了。
带太皇太后出行,真是前怕láng后怕虎。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也到了衰老的时候了,自先帝过世,身体就更是不好。如果带上她,怕她经不得劳顿挂了,如果不带上她,又怕她在京里耐不得高温热死了。
思前想后,还是奉太皇太后外出避暑来了。
不意到了塞外,太皇太后倒生出几分jīng神来,也少有与人说话的时候打上盹儿的qíng形了。淑嘉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
只听十福晋之母福晋笑道:“太皇太后jīng神可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谦虚道:“出来之后觉得慡利了许多,在宫里我也有不大有jīng神的。”
淑嘉抽抽嘴角笑道:“既这么着,明年咱们还出来,”又说,“承德的避暑山庄已经有了个大概了,皇上说,叫下个月大伙儿挪过去住呢。”
太皇太后来了兴趣,蒙古福晋们也打起jīng神来,听太皇太后问:“那是个什么样子的?有畅chūn园好么?塞外大约比不得京里的,好在凉快……”
淑嘉心道,如果这个避暑山庄就是那个避暑山庄的话,可不比畅chūn园差啊!“这个……我也没见着啊,不过听说是样式雷的手笔,不会差的。”康熙生前已为此山庄各处景色起了不少名字,只是这句话她万不想说出来招太皇太后伤感的。
女人们开始叽叽喳喳,三福晋笑道:“听说内务府在避暑山庄周遭建了不少园子,是用来安置宗室大臣的么?”允祉虽经降爵免差,朝会站班还是先帝诸子打头的,又与皇后娘家结亲,在这里说话就很是便利。
经她一说,诸福晋都心有所动。内务府造园,当然是有大有小、有好有坏,离皇帝也有近有远,谁家分到哪里,那都是要有学问的,当下都动起心思来了。淑惠心里转了两下就撇开了去,转而兴致勃勃地向姐姐提要求:“我们爷还没分府呢,这庄子里头可许我去看一看的?”
十六福晋与十七福晋也眼巴巴地看着,三人是差不多的境地,十五福晋一开始,两人就知其意了。三人丈夫都未封爵建府,现在即使分了园子,也不能盖过了哥哥们的,势必要远,与皇帝的接触就不多。皇室每年在塞外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一年有一半的时候与皇帝不亲近,你想得个高一点的爵位都难,还不如赖进山庄呢……
其余福晋也是心qíng各异,十四福晋眼珠子一转,她便问:“不知道孩子们读书是不是还在山庄里的?”把儿子送过去联络感qíng也是不错的嘛!
淑嘉笑道:“还是照在京里那个样儿的,”又对蒙古诸福晋道,“你们也有住处的。”巡幸塞外本就是为了接近满蒙关系,她自然不会冷落了这些妇人。
大家又说起承德风光来了。这地方附近有热泉,又有大片糙场,有山有水,若论风光,比起江南也差不很多。只是众妇人几乎没有人去过,更没有人参观过避暑山庄,说话不过是猜测而已。
太皇太后跟着大家胡乱猜了半天,就想早些看到避暑山庄:“唉呀,皇帝明天就要行围演武,把这个事儿忙完就可启行了吧?”
老太太活脱脱一副老小孩儿样,把大家都逗乐了,众人忍着笑,齐声道:“您说的是。”
次日演武,胤礽果然带着宗室亲贵先进行表演,他的技术比较过硬,三箭皆中的,自己舒了一口气,底下山欢万岁。然后是儿子、侄子们表演,接下来才是围猎。当然,开门头彩要让给皇帝。
得了头彩之后,胤礽提辔缓行,不再与臣下争猎,而是引马上了一小山坡举目观察。看着满蒙诸部依次而动,调动起来倒也似模似样,对与准噶尔一战又提升了一点信心:即使个人战斗力差了那么一咪咪,在这样的整体调度之下,还是很容易打胜仗的吧?
底下万马奔腾,呼呵之声相闻,胤礽控马而下,身边侍卫急忙相随。
这一天下来清点猎物,皇帝是不参与比赛的,其余众人各有斩获。当下置酒欢宴,乐极而散。
如是数日,圣驾方发往避暑山庄。随行男女军民皆欢欣鼓舞,也是难为这些人了,尤其是京里出来的诸人,总住帐篷实在不符合大家目下的生活习惯。听说新驻地有秀丽山水、亭台楼阁,无不欢愉雀跃,脚程都快了几分。
一路上队伍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自然也少不得有人得了空就与关系好的人聊聊家常,互邀到自己的新住处做客去。
这所有的人里面,最忙的就要数允禟了。九爷今年是真不乐意随驾的,据说他还上本请求留京效力,声称不敢贪图安逸。又据说,他二哥看了折子之后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把他给拎到面前仔仔细细看了好几回。
看着他九爷那朝两百斤大关进发的体格,胤礽当时就在想:这老九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你这么胖,难道不怕热?带你出去避暑你还躲着?往前汗阿玛巡幸塞外,哭着喊着要跟着去的人里必定有你,今年怎么反常了?
他却不知道,九爷的生意正做得上瘾呢!允禟算是在创业阶段,处在这个阶段的人无不时刻关注其事业的发展,顾不上享乐了。权贵们集体离京,他可以利用特权活动的空间就大,须知留守的皇太子是他侄子,晚辈总要给长辈一点体面的。不像他二哥,有事没事把他拎过去一通训,他就得挨着。
他这是冤枉胤礽了,所有兄弟里,眼看这九弟最没有“进取心”,就算老九长得极度不符合他的审美观,有这一条,胤礽就觉得他圆润得极度可爱了。常叫过来说说话,也是显示有圣宠,不让人小看了他的意思。
胤礽扣中了折子不准,允禟只能打包行李随行。于是九贝子府的信使要跑的路就随着圣驾的远行越来越长,允禟与他的创业基地也越来越远。天气凉慡了,心qíng却烦躁,恼火地下令:别TMD再问我了,给我提价!想到提价之后的利润,允禟的心qíng才好了许多。
又一想,手头余钱越来越多,盐政又在改革,似可趁机光明正大地参与这一高利润行业。忙着前后打点,吃请请吃,又调整好心态,到他二哥那里“说话”。
听说圣驾要入避暑山庄,他们皆有园子,又想这新地方的摆设估计也不怎么好,又急急写信打发人到京中自家库里取东西——直忙了个天翻地覆。
这一路上,与他一直想着布置新地方的人还真是不少,京中与圣驾之间的书信往来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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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祖国的大南北,也有一处地方同样忙乱。
不如所料,策妄阿喇布坦也在紧锣密鼓地策划着进攻西藏的事宜。吸取了其叔葛尔丹败亡的教训,策妄阿喇布坦采取的是“攘外必先安内”的办法,不能像他叔叔那样,大后方还有不稳定因素存在——虽然那会儿他就是这个在大后方的不稳定因素,联系清廷断了葛尔丹后路还挖人家墙角。
所以他一直在不停地扩张势力,相继吞并了天山南北诸地(现在新疆还留下了准噶尔帝国的痕迹——准噶尔盆地),又兵掩哈密,下一步就是西藏、青海了。
策妄阿喇布坦看着地图,一阵兴奋。他要重建蒙古帝国的辉煌!
与大家想的不一样,新疆这个现在一听起来就想到维吾尔族的地方,眼下是在蒙古人的控制之下的。同样的,西藏,也是在蒙古部族的掌控之下的。所以策妄阿喇布坦之女与拉藏汗之子的联姻才那样的顺理成章。
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上往下,划到了拉萨,再从拉萨往东、再往东,策妄阿喇布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狂热,旋即又恢复了冷静,这是一场硬仗,他知道的。但是只要拿下了拉萨,只要拿下了拉萨,布达拉宫里住着一位“真喇嘛”。
策妄阿喇布坦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是说那一个与你们作对的是假喇嘛么?你们不是杀了第巴么?你们说这一个才是真喇嘛,那我就把真喇嘛弄到手!到时候,到时候……嘿!”[1]
清廷还真猜着了,拉萨要被他弄到手里,这个经过朝廷认证是真喇嘛的达赖,就是他的大杀器,至少朝廷在用蒙古诸部的时候,就要担心他们会不会被人打着达赖的旗号策反。
眯了眯眼,策妄阿喇布坦又琢磨了一会儿,便命召开军事会议了。
这次是纯军事会议,议题就是如何尽快消化哈密,然后占领西藏,进而挟势入青海。在这次会议上,恰好有人汇报:“清廷好像已经有所防范了,他们在川陕屯粮,把公主远嫁。我们的人说,京城常有枪pào声。皇帝派人在督造火pào。”
策妄阿喇布坦伸出两指,敲了敲扶手:“由他去!我不动手,他就得耗着!”轻蔑地笑了,“他们自从入关,就失了锐气,娘气十足,又好面子,动也不敢动。”
策凌敦多布跟着大笑道:“大汗这话才是说对了,他们做事总要找个骗自己的理由,明明心里想得要死,还不肯伸手。”
策妄阿喇布坦之子噶尔丹策凌用低沉地声音继道:“我们只要作好准备,便能挥兵出击,”伸手在地图上沿着其父刚才划过的路线又划了一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清廷能么?”止在青海,“不等我们打到这里,他们是不会动的。”
策凌敦多布看了侄子一眼,对策妄阿喇布坦道:“我们要打便打,反正我们就是要一统天下。这些地方现在不是我们的,只要我们到了那里、占了那里,那便是我们的。这些地方听起来像是清廷的,可他们能随便派兵驻扎么?真要做了,诸台吉会怎么想?”
是的,他们不需要过于顾及蒙古诸部的感想,占领就是。清廷不行,他们得考虑,如果派兵过去了,会不会引起当地的反感。
策妄阿喇布坦道:“便是如此,也要安抚为上。我们亦是蒙古,诸部当与我们更亲近才是,不要把他们推到清廷一边才好。”
至于如何安抚。大家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及喇嘛,心里却已经达成了共识。再者,蒙古亦是少数民族,人口少,同族就比较重要,相信大家都明白的:我打下了天下,需要人与我共同治理,你只要不下绊子,也会有好处。
“只要我们足够qiáng大,就会有足够多的人来依附,”策妄阿喇布坦下了结语,“清廷已有防备,我们也不能不重视。不能等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们毕竟掩有中国。我们要加快行动了。”火pào真是个麻烦的东西!葛尔丹当年就被火pào给坑惨了,不得不防!得加快行动,在他们造出更多军火之前动手,唔,联系联系鄂罗斯吧,弄点火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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