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担心并没有错,眼下诸王里就已经有了动摇的人了,如果他真的挂了,即使弘旦看到国家qíng况不妙,想要继续改革,也会迫于形势作出妥协!有时候政息人亡,不仅仅是继任者不想坚持,也有可能是因为政权jiāo替之下不得已的举动。
夫妻一体,妻者,齐也。丈夫名声不好,妻子也脱不了gān系,皇后必须维护皇帝。有几分力气使几分。
想通此节,心中觉得皇帝这是在以皇后之地位而压制外朝的诸王,也只得认了——他们还真得吃这一套。
鉴于皇帝还在那里吊着一口气,诸王、大臣勉qiáng听从了命令。却有意无意地,事一先向弘旦请示。同时又丢出难题给皇后:新政要怎么继续推行呢?这就跟做饭似的,你不能以为吩咐一句“开饭”就有饭了,你得有柴有米,对吧?
成心出难题了这是。
淑嘉看着底下写上来的折子,脸上一阵青白jiāo错。诸王的主意没有打错,她确实……不懂cao作!
第287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是道震撼xing的命令,震级qiáng烈到所有人都被震得头晕眼花,眼里只有这一件事qíng而忘了其他;皇帝病重,这是一件大事,大到很多人都忘了今年其实是一个大挑的年份。
淑嘉还要过问这一件事qíng呢,却突然接到了一份折子,不由大吃一惊。她还不习惯看折子,以前也偶有瞄过几次,都是胤礽无意间带过来,觉得这折子有趣,拿来跟淑嘉一起笑看的。
那会儿看折子半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再棘手的事qíng都已经有别人处理完了,她只是跟着看两眼罢了,真正的“看”。这一回却是让她跟着拿主意的,自与当时不可同日而语。
折子到的时候,淑嘉正在看内务府关于本次选秀的安排,虽然每次大挑都是大同小异,却也不能太不放在心上了。今年淑嘉还打算给弘早指婚,又赶上胤礽病重,虽然心里不想,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胤礽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总要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知道弘早的老婆是谁。与此同时,她还开始了关于乌云珠丈夫人选的考虑。在此之前,她是没有想过这么早给女儿选丈夫的。
怔愣片刻,淑嘉才反应过来,现在她也要关心一下国家大事了。
即使是皇太子登基,大臣们还要掂量掂量新君的斤两呢,何况是一个之前一直安后的皇后?这是淑嘉的第二反应。
必须把这件事qíng办得漂漂亮亮的,否则不但自己站不住脚,还会连累了儿子一道被鄙视。这种事qíng是常见的,即使在普通大宅里,新管家当家,底下也多的是看人下菜碟的,报上一件事qíng,且看你怎么处理,如果处理得好,大家就老实一点,不然的话,嘿嘿,对吧?有时候这样的考验还可能不止一件,非得你拿得出本事来压住了众人,从此他们才能不耍jian。
可是要怎么办呢?淑嘉把大挑的本子放到一边,对着折子咬起了手指头。胤礽现在这个样子,再拿事qíng去烦他,估计真要把他给累死了。弘旦恐怕不足以她根本就是朝堂门外汉、政事路人甲,她的处事经验都是关于内宅后宫的,可以借鉴的也就是这些了。恶补朝堂知识,对于她来说,至少在这件事qíng上,已经来不及了。这会儿,外头诸王、朝臣都在等着她的决断吧?
“好像有点儿麻烦了。”允祥摸着新剃的簇青头皮。他正坐在雍王府的房里,雍王端坐在桌后,双眉之间印出了一个川字。
雍王此时应该有很多事qíng要忙的,却不得不与弟弟碰个头,jiāo换一下意见。与允祥不同,他的长项是在民政方面,如果新政被废止,他就等于被废了武功,只能做个庸王了。反之,他也将名垂青史,而不是仅仅在列传里写一个生卒年月、生母为谁。
雍王的脸更加严肃了,沉声道:“我们只要尽自己的本份就好。”
允祥轻轻一笑:“四哥说的是。外头为了给皇上祈福,正在做法事呢,我也打发人悄悄送了二百银子到庙里,算是尽一份心意吧。四哥你?”
雍王咳嗽一声,他最是信佛的一个人:“我只每日念一卷经罢。”
允祥看他四哥这里且讨不来主意了,也就告辞了,得他也以不变应万变好。
允祥地走后,雍王起身磨起了地砖,心中不安,还是叫来了他的心腹参谋,戴铎。
“还是要看皇帝能不能撑过来,能大安,那是最好。否则,就要看皇后与太子是不是能扛得住了。太子虽已成人,却还年轻,只恐主少国疑。皇后……”戴铎摇了摇头,压低了声,“毕竟是妇人。王爷当坚太子之心。太子打定了主意,哪怕一时蛰伏,终有再起之时。况且,”戴铎笑得yīn险,“眼下这般qíng势,太子只要想做个差不多的皇帝,他就得用您,就得……接着gān下去!”
“老十五要受大用了吧?”允禟又跑到了允禩家里闲坐,他与其他兄弟的关系都是一般,大家走了不同的路子,jiāo流自然也会少。只有允禩,从小关系就不错,后来虽各有事忙,终比与旁人好了不少。
允禩是属于看笑话型的,他是个有大志的人却被打击得颇惨,时至今日,他翻不了盘,却也不想乖乖听使唤。同时,也想趁此一乱,扩大一点自己的势力。“管他谁受重用,我只乐得清闲。”
允禟心里鄙视了一把这位哥哥,乐得清闲你一天见了八个人!却听允禩道:“不管你以后是想升官还是想发财,这都是个好机会。你呀……自己琢磨。”终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他也有点儿吃不准,事qíng究竟会往哪个方向发展。皇后、太子,在继承上是绝对优势没错,但是,在朝堂力量对比上,还真不好说,尤其现在要对抗读人。但是皇后背后有石家,她的儿子们连着数个大族,他们的态度也不好说。
允禑与允禄商议了半天,想支招,却没有具体的方案,他们对这新政都不算很了解。结论是,让淑惠多去看看她姐姐。
石家这几天热闹非凡,多少人登门拜访,就想探探有没有什么内幕。漫说皇后根本没有召娘家人进宫议事,就算有,石家人的xing子,也不会泄漏出来。
举朝惊疑。
很快,他们心里的犹豫就更深了。折子犹如石沉大海,皇后根本没理这茬儿,倒是弘旦,态度坚决地表示,他爹是为了新政累倒的,这事儿,没完!
原本在胤礽肩上扛上的压力瞬间转移到了弘旦的身上,他的母亲确是个明理的女人。然而与他的叔父们、男权社会的大臣们一样,他还是对母亲从政不报希望的。这是一个烂摊子,指望一个女人,是蠢蛋的做法。召集了他四叔和四弟,让他们稳住,又亲自见了雅尔江阿,请他稳定宗室。
而改革,必须继续!
弘旦面临的qíng形比史上乾隆面临的要糟糕得多,雍正这个劳模把自己累了个死,好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局面。胤礽也只是把准部暂时打老实了,把盐法给改了而已。摊丁入亩刚刚施行不几年,一体当差一体纳粮根本就没有推行下去,国库、藩库之欠银也没有追缴完。他还有一堆必须尊敬的“叔王”、世家,他爹培养出来的人才,还都在基层里转悠呢。
从年份、形势上来说,他这跟雍正刚继位的时候,也差不多了。不想死,就必须改。
形势比人qiáng,太平太子弘旦同学,在重压之下,瞬间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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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旦深知,他硬压这些正在观望的叔王实非明智之举,更兼涉及诸多读人,更是难办。他的办法也很简单,读人不可靠了,是吧?那我用旗人。他的想法是,拉着旗人集团,qiáng力施行下去。
这就必须借助母亲的身份,而母亲也必须展现威严才行。母亲在辈份上占优,排行上是叔王们的嫂子,这是先天优势,如果母亲挺住了,就能让叔王有所顾忌,自己的命令也就更能被认真执行。
打定主意,弘旦去找淑嘉。
侍疾实行轮班制,乌云珠与弘晰、弘曈、弘早、在东暖阁里,淑嘉回西配殿歇息。
弘旦一进门,冲到淑嘉面前,抱着他额娘的大腿就开始哭:“额娘一定要帮我!”
把淑嘉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弘旦一边哭一边道:“眼下实是生死存亡,额娘一定要站在儿子这一边啊!”哽咽着,却吐字清晰地跟淑嘉分析利害关系,“事关阿玛的心愿,也是为了儿子日后能不受制于人,儿子须得背水一战了!”
他已看过那道折子了,短时间内,好的办法是没有,只有拼着qiáng力推行了。细细说着他的打算,如何拉拢旗人集团:“这事儿,只要做下去了,木已成舟,想反对的人也就没得闹了。想当年,剃发令不也办下来了?”说得咬牙切齿,“他们连祖宗的模样儿都能忘了,就偏偏不能当差纳粮了?”
淑嘉愕然,听到剃发令,她是愤怒的,听到弘旦的口气,她是愤怒的,但是听完了他的话,这愤怒又不知道冲谁发好了。百姓是纯朴的,易统治的,他们剃发易服,或许没有想那么多,谁当皇帝他们都得纳税,对吧?这些读人,还真是……让她想起了几个扔在记忆角落里的名词“公知”、“五毛”、“带路党”。
伸手拍拍儿子的头:“知道了。”这一缓,不由深深地看了看儿子的头顶,这小子,跟老娘耍起心眼儿来了。
弘旦自以说服了母亲,底气更足。诸王、朝臣依旧在观望。
他们没想到的又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的是:皇后果然出了乱拳,她老人家对他们的折子不加理睬,却下了另一道命令,她老人家觉得,应该办学,主收旗人子弟。
乾清宫西暖阁,树起一架屏风,挡住了内外视线。淑嘉在屏风后头给自己打气,诸王大臣在屏风前面各怀心事。
这是要加恩于人了?弘旦皱眉一想,思路是不错的,他想的是压,他额娘想的是施恩拉拢。旗丁内的呼声,是旗主王爷们也不能忽略的。
八旗有官学,但是入学也是有各种限制的,并不能做到普及教育。淑嘉玩的这一手,倒是给了中下层旗人一些盼头。而且这是启蒙xing质的学校,可以晋级。
“凡学得好的,或取前十、或取前二十,可升入八旗官学读。入了官学,自有师傅教着,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倒不用多费什么事儿。”淑嘉笑吟吟的。进了八旗官学,前景就比赋闲在家的旗丁要好多了。
你妹!诸王大臣心里暗骂一声,他们两口子坏到一块儿去了!先有胤礽威胁上的旗人,后有淑嘉挟旗丁以制诸王。
不管皇后这一记乱拳对于新政有没有影响,她却是在“为旗丁谋福利”,谁反对她,那些自觉可能从中受益的旗丁就要斜着眼睛看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