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买卖挺划算的。
至于与欧洲各国的商业往来,弘旦心底是不屑,却也重视了一点儿。至少他知道,这里面的利润丰厚,而他的国家缺钱。但是划一块地方归欧洲人就不必了,你们来了,就是我的藩属,哪里都可以去,何必要划地?!
南洋,弘旦是死也不肯放手的。正好,西北的局势又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自从朝廷启用了岳钟琪,西北的局势就一天比一天好。准部连连进犯,头一回,还派了傅尔丹过去与岳钟琪合作御敌,后来就gān脆用了岳钟琪一人。必须承认,打仗这种事qíng,也是要看天份的。岳钟琪生来似乎就是为了打仗的,而且是打胜仗。
看来西北会越来越太平,弘旦的目光往远方望了望,手指着地球仪上琼州一南的地方静静地出神:要不要再向汗阿玛进言呢?给年羹尧一点支持,或者让他节制闽、粤两地的水师?
他汗阿玛的目光还在西北,在又一次击进犯被击退之后,噶尔丹策零终于再次求和,请求允许他们入藏熬茶。胤礽也顺势允许了。但是两边都知道,这仗还有得打,除非一方灭亡。
有岳钟琪是够支应眼前的局势了,要再打一仗,还是要多做些准备的。胤礽像是一只准备过冬的松鼠,拼命想办法往自己的树dòng里拖松果。其实松鼠每年准备的冬粮都会多出不少,多到开chūn之后自己都忘了在某处还存着一些粮食。胤礽就是处在一种攒钱攒得yù罢不能、生怕不够花的过冬松鼠状态。
西洋人的事qíng他是知道的,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生活费有很大的一部分就是在西洋人身上赚到的,他对这些经济学问是一点也不陌生的。事实上,但凡一个合格的皇帝,对于赚钱这种事qíng,是不可以陌生的。心里想的是,这些家伙,真是钻到钱眼儿里了,又一哂,我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自嘲完了,又把这件事qíng丢到一边。对于这些西洋人,胤礽不算忽略,却也不够重视,他更多地把这些人当成商人来看待了,一个国家,派员来谈商贾之事,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呢。
这种想法却被他老婆给嘲笑了。淑嘉管国事的时候少之又少,这些少之又少的听政时间里,几乎全是涉及内政,所以受本朝对外思维的影响就小,对于国家间行为模式的印象还是穿越前形成的。
她非常鄙视地告诉胤礽,你凹凸了:“这才是大事呢。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人如此,国家也是如此。咱们这会儿,可不正是为了银子发愁么?国家,不就是得叫百姓过得好了,江山才稳么?从这一条儿上来说,他们做的也没什么不妥。要我说,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便是整日言利,比整日清谈来得高贵。”
政治经济学只有一些毛皮常识的皇后给皇帝上起了课,也是讲得磕磕绊绊,但是她明确地把顺差、逆差的概念用非常简单地语言给胤礽描绘了出来,呃,繁杂的描述方式她其实也不懂。“反正就是,他们的银子流到咱们这里来,不要白不要。”
“再说了,孔子也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见君子不是不言利的,只要取之有道,有何不可?以前是怕农夫抛耕经商,现在,人越来越多,”
老婆絮絮叨叨,胤礽一个人分成了两半儿,在他接受的传统教育里,当然是要礼仪廉耻,但是几十年的国政处理下来,他本人对于庶务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谈了几十年的税啊费的,对于这一方面也不是听到了就捂耳朵的人。
两种观念jiāo锋之下,胤礽纠结了:“事世难两全啊!”
“那就两件事qíng一块儿办。”淑嘉对于这一点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君不见多少国家元首会见的时候,说的是两国的友谊万古长青,扭过头去就开战的也是不少。我说,你好歹也算是个政客吧?这会儿又玩起纯qíng来了!
对了,国人在处理国与国关系上,很多时候很多人就是爱玩个纯qíng。明明是政治老手,在国内政坛上能灭对全家、恨不得什么卑鄙手段都用上,一对上所谓“国际友人”,比傻根还纯朴!
纠结了许久,胤礽还是放不下他的矜持,表示,如果欧洲使节不按照天朝的礼仪来,他就不接见。同时:“叫他们跟马齐他们谈。”
说到底,对于一个缺钱的皇帝来说,还是利润打动了他。淑嘉无语,马齐这身份,欧洲人大概会把他当成首相吧。胤礽已经把这一茬儿丢到了一边,在他看来,西洋人不足为惧。他对西洋诸国算是了解的了,更多是通过传教士的嘴。传教士可不是你的臣子,人家有自己的祖国,怎么会把什么底儿都告诉你呢?
当年羹尧的折子到达案头的时候,胤礽已经在想别的事qíng了:回屯的京旗已经是第三批了,关外的存粮渐丰,回屯旗人的生活是不用管了,那啥,发给他们的钱粮也可以继续打七折了。
来的是密折,胤礽心道:这年羹尧还真是慎重,估计又是爪哇的事qíng吧,这样的事儿还值得用密折么?
打开了一看,他的表qíng扭曲了!
年羹尧左思右想,总觉得事qíng有些不对头,他虽自负,却是不笨,物反常即为妖的道理还是知道的。西洋人在京里这样的闹腾,居然还没有被赶走。他恐其中有变,最后一咬牙,决定自己招了——我打了败仗,请罪,同时请求援助。
请罪的折子也有不同的写法,年羹尧在折子里痛哭流涕,说自己上对不起皇帝下对不起黎民,有负皇恩,让百姓受苦了。然后就说,西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的,之前打的胜仗是因为攻其不备,现在他们准备充份,我们就不好办了。他们经验丰富,我们的水师自拿下台湾之后就疏于战备了。还有,他们派出的舰队规模庞大,我们这里只有小猫三两只,他们有坚船利pào,一边船舷上装几十门火pào,太凶残了啊,我们的装备却不如人。
再次痛哭,表示,治他的罪他都认了,但是皇帝一定要“解万民于倒悬”,爪哇有数万华人,其中大半可都是大陆上的良民,被用各种非法手段弄过去当苦力的。他之所以一再坚持,虽败而不肯撤退,就是不想抛弃这些百姓啊!
最后表示,他是不会放弃的,只要朝廷给点支援,他就把南洋弄得跟铁桶一般。
胤礽想骂娘!这下非得打仗不可了!他刚想着西北渐平,国家的军费开支可以减少了呢!
西洋使节入京,对朝廷的决策并没多大影响。此时仍旧以天朝上国自居的人们,实在不怎么重视这些小国。胤礽还是依旧着他想法走的,年羹尧控制南洋局势,爪哇那块地方他已经吞下肚了就不会再吐出来了。甚而至于,不知道是胤礽的意思还是年羹尧自作主张,爪哇已经以原土著国王绝嗣为由“改土归流”了。胤礽也算是一个“拓土有功”的君主,还告祭了太庙。一点没有因为西洋使节的到来而改变日程。
太庙都祭了,在朝廷也没有引起太多反对的声音,那里史上就是天朝属国么。
现在又打了败仗,被打了脸。为了面子,也得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态度。可是年羹尧的折子里,还写了,百姓被掠走(这一般都是弱国的待遇,比如被打糙谷的宋啊之类的国家),以及,据说明代的时候,明朝后期的水师还因为南洋局势而派出了庞大的舰队镇龘压了一番还打赢了展示了国威。
胤礽暗咒一声,心里把年羹尧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然后气急败坏地召见诸王大臣商议:“这事年羹尧做得对,国朝不弃一民在外。”
诸王大臣看着胤礽铁青的脸色,识趣地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汉化得比较深了,守土安民的思想的接受度也是比较高。如果你说是为了武功而开疆拓土,反对之声就会高涨,如果说是为了维护国家体面,为了营救被绑架的人民群众,那就算心里不乐意,嘴上也必须表示出赞同来。
谁都没说,之前我不是说了么,年羹尧这样做是要闯祸的。同样的,却有另一种声音发了出来:“西洋人有这么厉害么?虽然水师疏于cao练,也不至于败了吧?”
人家还就真有这样厉害!胤礽甩下了折子:“你们自己看,朕曾命人去探查过,”揉了揉眉心,“只知道那里物产丰富,当时说那里的兵力也不qiáng。年羹尧奏称,荷兰人增兵了,先前爪哇的兵确实不多,故尔有那么一胜。”
诸王大臣也不敢轻率表态,看起来皇帝是有意打一仗的,可是谁对海战都不熟悉:“一切都由年羹尧奏来,说胜的是他、说败的也是他,说对手弱的是他、说对手qiáng的还是他,奴才等以为,还是要派员去查访清楚为要。兴兵不是件小事,耗费也是巨大,不可轻率。”
弘旦两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掌心湿漉漉的。他的心里是矛盾的,既想拿下南洋——最好吕宋这个史上的属国也拿回来——又担心战争。对于国人来说,海洋战争是陌生的,倒是陆地战争比较熟练也更自信。
忽听得胤礽问:“太子怎么看?”
弘旦捏了捏拳头,下了决心道:“战是必战的,”顿了一顿,“只是,再战,却不能败了。”
下一步的计划也就这么定了:先收集qíng报,同时打造战船,调各地水师集结,备战。与此同时:“招待好西洋使节,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转,不许让他们探听到什么消息,不可令其jiāo通串连……”
胤礽最后叹道:“可惜戴梓死了!”海战比陆战更需要远程攻击的武器,可国内顶尖的火器专家戴梓却挂了。
第29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自胤礽往下,中枢之人个个满头包。好容易西北安静了一点儿,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安定团结的和谐美好氛围,东南又烧了起来,还是被一向不大重视的西洋人打了一巴掌,心qíng能好得起来才怪!
此时的中国还没有像后世那样闭塞,对外国的了解还算是比较不会闹笑话,并且,也肯学习一点西方文明。从武器到钟表到数学到地理,至少眼下的皇室对于西洋文明的态度还算是比较开明的。
他们肯接受传教士,肯学习一些新的地理知识,也肯接纳一些传教士为宫廷服务。胤礽等人自认为自己已经够宽容的了,毕竟挑衅的是教廷,即便在教廷提出无礼要求之后,清廷还是允许那些怀着求同存异之心、不对中国指手划脚的传教士呆在中国,够开明了,不是么?
现在,这种开明却被愤怒的qíng绪所取代了!
原因还是出在欧洲使节们的身上,他们到了京师,因为礼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迟迟见不到皇帝。递jiāo的国书也没有得到回复,理藩院的人是整日陪着他们没错,却不许他们四下乱逛。
穷极无聊,只好与充当翻译的传教士们多沟通了。他们自身也带有翻译,虽然汉语不太咋地,但是,如果有一个借口可以与了解中国事务的传教士们多沟通,他们绝不会làng费这样一个好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