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里,儿子结婚,当爹的要忙得找不着北,他们家,旨意一下,自有人去办。哪怕定礼仪的时候吵得乱七八糟,康熙依旧是个比较不用cao心的爹。所以,他有足够的功夫高兴、回忆、伤感。
新郎官总是喜气洋洋的,胤礽也不例外,早上跑过来请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看得做父亲的又是骄傲又是不舍,这是倾注了心血教养长大的孩子,如果英俊高大,举止有理,从里到外无一处不好。
新郎的当心他能理解,想当初,他大婚那会儿……哎,又想起那孩子的妈了……
“万岁爷,吉时到了,毓庆宫那里……开始了。”
宁寿宫里,也有一个人时时打发着人看进度。皇太后有点坐不住,皇六女、皇九女、皇十女、皇十二女等皇女,与大福晋等都在旁相陪。又的在京的固伦淑慧长公主等已出嫁但在京的公主,一边跟皇太后说话,一面等着入席。又有宫妃等,这个地位有点尴尬,也在陪着皇太后。
惠妃心里发酸,当初大阿哥娶妻的时候,皇太后可是没有这么积极的来着。看看儿媳妇,心里叹了口气,这媳妇儿越来越不中用了,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挺高兴:“哎哟,终于盼来了。又来了个能说话的人了。”
众人听得黑线万分,还得附和着她:“是啊是啊。”郭络罗氏道:“太子妃原就投您的缘,如今进了门儿,正是一家人了。”皇太后笑眯眯地:“对啊对啊,明儿就能见着她了。哎呀,时候不早了,你们没事儿的留下来陪我,有事儿的都快去。”
有事没事指的是今天要不要出去表演,有事的居多。一起辞去。留下没事儿的,听皇太后念叨她是多么喜欢太子妃,多么盼望太子成家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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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但是真正到开始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正夏天的时候,在太阳下先骑马,后来gān脆步行,还要注意队伍整齐,半天下去,汗流浃背的非止一人。参加皇太子大婚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也就是有这个信念支撑着,才一直亢奋到现在。
终于,好戏开始了,大家的jīng神都为之一振。
胤礽见惯了大场面,表现完美。虽然也热,但是不减其风度,丝毫没有焦躁。只在太子妃被扶出来的那一刹那,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身体微微前倾,心紧了一下。旋即恢复了常态。
淑嘉要jiāo出苹果,过火盆时真怕自己的衣服被烧着。然后被塞了一个瓶子,这就是所谓的宝瓶了。瓶子上扎着红绸,看着喜气洋洋,份量却是不轻,淑嘉把着瓶子,觉得再走长一点的路,她的胳膊就要硬了。哦,对了,接了瓶子还要跨过马鞍。幸亏有人扶着,不然光靠自己,要一丝不乱地走这进门的程序,绝对考验人!
不论什么年代,结婚都是个体力活,纯字面意思!
然后新郎新娘要被一起送入婚房,不要误会,这时候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上,离dòng房还早。一根红绸牵着,缓步而入。还好还好,抱着的瓶子很快就被人接了去。嬷嬷们一直都在,围随着,小心提醒,这儿有个门槛儿,到那儿该转弯儿了。终于她们说出了淑嘉想听的话:“要进门儿了,您抬高点脚。”
新房是内务府承办的,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过了,质量很过工,手艺上成。因为是大婚,内部陈设红彤彤一片,这点比较囧。百子帐被帐勾挑起,大红的龙凤褥子,绣被叠得整齐,靠一边儿放着,上头还摆着如意和苹果。淑嘉被人扶上chuáng去,坐稳。然后就有司仪提示胤礽,拿秤杆挑开盖头。
胤礽咳嗽了一声,抓起了扎着红绸的秤杆。此时的心qíng是激动的,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也是头一回娶老婆,意义非凡,是要认真对待的原配妻子,由不得他不紧张。
缓缓地、缓缓地,淑嘉看到秤杆伸了过来,勾起盖头。
刷,天亮了!
受一直以来吸收的印象的影响,两人的脑子里反映出来的‘结婚’都带着丝丝缕缕暧昧的色彩。或者说,大部分接触外界信息还算正常的人,对于结婚这档子事儿,其印象都是带着红色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不管是心里对未来担忧、一路上吐槽个半死、嫁得不太qíng愿的那一个,还是把结婚这件事qíng当成一件人生任务的那一个,心跳都快了那么半拍。
淑嘉想,一定是满屋子的摆设太红了,所以她才会有一种胤礽的脸居然红了的错觉。一定是这样没错!他居然会脸红!凭良心说,胤礽长得不坏,今天还异常的jīng神。如果……新郎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许这场婚礼也不是很糟糕。这么想着,淑嘉觉得五月的天,可真热。
胤礽想,这样的老婆,或许还不错。即使是被按照《装模作样典范手册》养大的皇太子,也不能避免一点少年qíng怀。胤礽的少年qíng节又是与他养成的装模作样jīng神相互作用。简单地说,qíng怀要看对象,身份不够的,不是他的对象。
别的考量啊、审视啊全抛到一边了。
结婚这档子事,两人都是生手。一个是穿的,两世年龄单算不小了,无奈前一世提倡晚婚,这一世被各种程序生生弄得晚婚。另一个,已经当过四个孩子的爹了,还是未婚。
胤礽固然以一个皇太子的眼光考量过他的太子妃,却也不是没想过,揭开盖头的那一刻,新娘子是个什么表qíng。羞涩?拘谨?木讷?敬畏?受宠若惊?这些是他最常在年轻女人那里见到的表qíng。见过真人,比较好想像她的表qíng,又觉得……哪一种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有所不足。
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原来,他要的是一种能令他觉得新奇又惊喜的表qíng。老婆的嘴微微张开了,双颊透着淡红,看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勾起一抹笑,眼敛又缓缓垂了垂。目光只一闪,新嫁娘的明澈的眼睛闪了一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分明眼睛又睁大了一号,一如既往地眉眼鲜活。
胤礽觉得满足了,莫名地脑袋里蹦出一句诗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细细一看,眉眼清丽,眼角微微上挑,双眼透出点亮光来。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却,很耐看。
淑嘉再次承认,这位太子是有迷惑xing的,至少,她见了他的面,就无法再冷冰冰地把他当一个历史人物去分析。这人笑得,很暖和。不由地受了感染,眼睛里也暖了起来。
美好的画面总是用来打破的。不识趣的人总是有的,四周的人看这两位这一对眼的表qíng,就知道有戏。但是程度还是要走的,两人被打断,都有点不好意思。胤礽也一撩衣摆,被要求与淑嘉坐到一处。
这道程序是坐帐,又叫坐福,男左女右,把两人的衣襟搭在一起。为求吉利,这个坐福与用秤杆挑盖头表示称心如意一样,还要在褥子底下放把斧头。在这种屁股底下的褥子底下埋着把斧头,四周被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包围,左手边还有一个从没单独相处过未来要过一辈子的男人的时候,被一屋子的人盯进行下一道程序,无疑是件囧囧有神的事qíng。
当膳桌被抬进来的时候,淑嘉的面颊抽了一下喝jiāo杯酒、吃合喜面、子孙饽饽,坑爹的是她事先知道这子孙饽饽是生的,看到桌子抬进来的时候胃都在抽抽。与之相反,新郎官一直面带微笑,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画面了。
一天就没吃什么东西,虽然饿,这会儿还不给你多吃。酒就一口,面就一点儿,子孙饽饽……给你随便吃你也吃不下生的啊!还要被问“生不生?”
淑嘉一噎,把嘴角抿出坚毅的线条,接着就听自己斩钉截铁地道:“生!”
胤礽无声地笑了,唇角的弧度加深了。老羞成怒大慨就是他的新娘这个样子了,周围的女人吃吃地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随意笑出声来——注意声音不能太尖太大。敛眉扫了一眼,压下了众人声音,胤礽满意了。他的新娘已经抿紧了嘴,腮帮子好像也鼓了鼓,眼中笑意更深。
告一段落了,下面是大宴宾客阶段。新郎要出去应酬一下,新娘就老实呆着。虽然有人陪,但是因为命妇等也有一处宴要领,屋里瞬时静了许多。
外面唱起了合婚歌。拖长了调子的满语歌,带着悠长的祝福飘散在空中。
这会儿,外头又抬来几桌席面,在chuáng前摆好。用的还是相叠的矮桌,一桌汤品、一桌点心、一桌主食、一桌菜肴。红袖等丫环是陪嫁而来的,早穿上了一色的制服,这会儿上前伺候淑嘉吃饭。
拿帕子托在筷子底下,就怕掉了渣子溅了油花,弄脏了衣服,汤粥也不敢多吃,怕上厕所。这一顿饭吃得很辛苦,淑嘉只拣清淡的吃了一些,然后漱口。
红袖借走近一点帮她吸一吸脖子上的细汗,悄声道:“姑娘……呃,主子,要不要换条帕子补补妆?”
淑嘉唇上也点了胭脂的,吃饭的功夫是练出来了没吃得满嘴油,这漱口就比较悲催了。淑嘉也小声问:“脸上呢?”
红袖道:“还好。”
淑嘉悄悄把手里的帕子嘴红袖了,妆却不补了。
她化的原就是淡妆,还真看不大出来。再者这样的天气里,穿这么厚的衣服,出汗是必然的。与其一遍一遍地补,不如到最后一次搞定。原有一点妆,擦也不可能擦得特gān净,反而有一种天然的效果,比如唇色,残留了一点点,更显得天生就是这般了。
大概弄得差不多了,淑嘉便不再说话。持重,是她入宫前被念叨得最多的。言多必失,尤其是在这里。新娘子害羞不算什么,在新房里说个不停就坏大了。太子妃稳重是好事,新婚当天就在房里上蹿下跳就该死了。
她不说话,满屋都不敢动。安静地,听着外面隐隐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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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在开宴,参与的绝对是帝国的最高层。皇家乐队现场演奏,气氛看着比这五月的天气还要热,却井然有序。一般结婚的时候,新娘累,新郎绝对更累,他要与宾客周旋,四下敬酒,会被同龄亲友灌酒。
到了胤礽这里,谁叫他是皇太子呢?除了在福全等长辈那里满饮了一小盅,在华善为首的娘家人那里满饮了一小盅,然后到索额图等重臣那里再一小盅,别的桌子上,他就是沾沾唇而已。
一般新郎会被说:“你小子好福气,娶媳妇了啊!”他就只能被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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