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几名师兄弟,或是半路修道,或跟张三一样是被捡回的弃婴,只有曲星辰是幼年时家中遭jīng怪祸害,侥幸被师父救下的,一家人中就只有他一人活下来。
幼年亲眼看到家人惨死,相比其他人,曲星辰对jīng怪之类尤为痛恨,所以在得知喜欢的人是láng妖后,他倍受打击,席中神qíng恍惚,其他师兄弟都知道他的心qíng,也不去管他,任他一人低头喝闷酒。
酒宴很丰盛,张三却食不知味,或许离开得太久,他已经无法再融进这个世界了,不管是正直古板的大师兄,还是处事圆滑的二师兄,都让他觉得格格不入,更别说其他师兄弟,看似客气,实则疏离,虽然大家都没说破,但张三明白,当年师父最疼的是他,最器重的也是他,如果不是那件事,现在这个掌门的位子该当是他的。
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心生嫉妒了吧。
他大口喝着酒,心里自嘲地想,什么叫除恶务尽?jīng怪就算再恶,难道还恶得过人心吗?
第七章
晚饭一直吃到很晚才结束,看张三有点醉了,张洛送他回房,那是张三离开前住的房间,到了之后,张洛没进去,在门口站住,说:“你的房间一直没动过,以前我总想劝师父让你回来,后来听说了神道张三的名头,当知道那是你时,就想这里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修道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三随口应了一句,推开房门要进去,张洛急忙叫住他,“师弟,那件事是师父问起,我不敢隐瞒,我并没想要为了这个位子才赶走你……”
“我知道我知道,”张三回过头,月下看到张洛焦急的神qíng,他微微一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张洛的肩膀,说:“我个xing散漫,根本不适合做掌门,而且那件事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师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张洛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张三却没再等候,轻声一笑,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了。
“师父,你师兄还有话要说耶,为什么不听完?为什么不听完?”
好戏没看到全场,张玄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抓住张三的衣袖用力摇,被张三一巴掌拍开了,斥道:“关你何事?洗澡去!”
等张玄洗完澡,房里的灯已经关了,张三平躺在chuáng榻上,以手臂为枕,另一只手晃动着酒瓶,像是还意犹未尽。
张玄爬上自己的chuáng,跟张三头对头躺下,半天不见他说话,便主动说:“师父,我不喜欢这里,我想你师父也不喜欢,所以才赶你走。”
黑暗中张三没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珽之,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出去闯一片天吧,你天生灵力,命格jīng奇,一生仙缘与死劫纠缠,今后恐将面临诸多变数,不过只要以平和心应对,一切都将变得很jīng彩……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下了这追云峰,你不再是张珽之,不再是我的弟子,今生今世,莫再踏此半步!”
这是他离开时师父对他说的话,狠厉决绝,当年他年少气盛,只当是师父对自己失望,才会说永不相见,现在才明白,师父不想他回来,或许是算到回来对他不利,看今晚众人表现便知道,一桌的人,除了张洛对他有几分感qíng外,其他的都只是敷衍,如果这次不是为了请他出手相助,只怕连这份敷衍都没有,直接跟他明说,让他归还索魂丝了。
师父用心良苦,收回了对他的亲qíng和名字,却单单将至宝法器索魂丝留给了他,只可惜这番用心直到多年之后他才慢慢悟出,还不如一个六岁孩子看得透澈。
不过到头来,即使明白了师父的用心,他还是回来了,在接到张洛的书信后,师恩如海,哪怕是回来看一眼也是好的,至于生死,他随意一笑,jiāo给老天爷去烦恼吧。
“师父师父,”张玄还趴在对面叫他,“你师父也见到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啊?”
“这么快就想走?”张三沉吟了一会儿,说:“等后天事qíng办完再说吧。”
“明天不可以吗?”
张三沉默不语,但看他的态度显然是否定的,张玄只好重新趴回枕头上,学着大人那样长长叹了口气,嘟囔:“明天走吧明天走吧明天走吧。”
张三被他吵得不耐烦了,问:“为什么一定要明天?”
“嗯……”短暂沉默后,张玄说:“就不喜欢这里嘛,当初他们把你赶走,现在用着你,又让你回来,都不是好人耶,包括你的大师兄!”
果然是孩子,也只有孩子才会说得这么直接坦然,张三恍惚想起当年的自己,今晚故地重游,酒喝得太多,朦胧中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时光,闭着眼随口问:“将来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却不喜欢你,你会怎样?”
张玄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到现在为止,大家都很喜欢我耶,如果我说喜欢她,她一定很开心!”
“可他不仅不喜欢你,还跟师父说了这件事,以致师父大发雷霆,把你赶走,那你还会继续喜欢吗?”
“我想我应该不会那么倒楣的,师父。”张玄托着脸腮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做天师就不可以喜欢女孩子了吗?那我不做了可不可以?”
“没那回事。”张三噗哧笑了,“不过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是我师兄。”
“有什么不同吗?”张玄歪头问道。
询问没得到答案,也许张三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徒弟解释,聂行风却从张洛的态度以及他们对话的字里行间中看出了隐qíng,不由大为惊讶。
同xing相恋即使在现今社会也不被看好,更何况是十多年前的闭塞乡间,不知张洛是否有后悔曾经的鲁莽,但看张三心qíng平和,像是早已看淡了过往,只是难得酒兴上来,跟小徒弟随意提起而已。
张玄又等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回音,倒是鼾声传来,张三已沉进了梦乡,他却睡不着,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烙了好久的大饼,终于忍不住把被掀开爬起来,想出去,却不料脚刚踩到鞋,就听张三带着酒意的声音传来。
“不许出去。”
“我尿急啊。”
“不要去看láng妖,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可是……”
张三的手甩出,凌空一道金光飞过,在门口布下一道结界,封住后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心思被看穿,张玄没办法,只好重新躺下,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低低的láng嚎,把他从梦乡里又拽了出来。
张玄睁开眼,外面好像飘起了雪花,映得房间一片通亮,听着láng嚎时有时无,他再也睡不着,重新爬起来,套上外套,穿好鞋悄声往外走。
聂行风看到张玄要出去,担心他被结界罡气伤到,谁知他来到结界前,从怀里掏出金鳞匕首,小心翼翼探过去,金鳞神物化作一缕金芒,将结界轻易划开一道豁口,张玄计谋得逞,把匕首收好,捂着嘴低声得意地笑了一会儿,才跳过结界缺口,开门跑出去。
张玄一向擅长把聪明劲儿用在歪门邪道上,聂行风看得又好笑又好气,但更多的是担忧,看他行动就知道他跑去看láng妖了,可láng妖对他简直恨不得寝其皮啖其骨,他过去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张三又醉得厉害,完全没察觉到张玄的离开,聂行风眼睁睁看他走掉,怕他有事,急切之下只想跟随过去。
正万般焦急着,忽觉神智一晃,等再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已在户外雪地中了,不由又惊又喜。
自从张三身受重伤后,聂行风就感觉到自己不像之前那样被困缚了,但像这种完全脱离还是第一次,或许是托张三酩酊的福,让自己不再受他意识控制。
不过聂行风很快就发现自己不是脱离,而仅仅是意识转移,因为过于担心张玄,意识在无形中做出了选择,依附到了张玄的躯体上——似乎在这个梦魇空间里,他是无法独立存在的,只能靠依附他人生存。
感受着张玄兴奋的心qíng,聂行风只能付之苦笑,这种没有任何自主能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究竟魇梦何时才是尽头?
张玄无法感知聂行风的心境,而他自己现在的心qíng则是相当愉悦的,脚步在雪中踏得飞快,夜间大雪纷飞,院里院外都罩了一层厚厚白衣,天地间亮堂堂的,连手电筒都不需要。
张玄闷着头一路往láng妖被禁锢的院落走着,半路忽然看到地上有排浅浅的脚印,直通不远处的某个房间,雪下得很大,如果他再晚来一会儿,可能脚印就会被雪掩埋了。
聂行风感觉张玄低头盯着脚印看了看,然后临时改变主意,转过身,踩着那排印子走过去,一直走到脚印的尽头,那个房间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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