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嗓音,纯白色的毛皮,后面还拖了条毛茸茸的尾巴,由于太小,乍看去更像只小松鼠,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他的小láng,虽然这个小东西比当年他刚领养素问时还小了好几圈。
过度惊喜之下,他忘了正在跟对手jiāo战,被那个可恶的男人趁机重重击了一掌,他顾不得疼痛,咬牙奔到了小láng面前,轻声唤道:「素素。」
不知是一场恶战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太重,还是因为他是小láng主人的对手,看到他跑过来,小láng吓得全身的白毛立时炸开了,隐藏的九尾也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却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很凶恶地挡在主人面前,冲他扬起爪子,一副莫要犯我的架势。
他笑了,再无怀疑,这是他的小láng,没有人能将素问小时候的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那九尾他相信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真好……」
宛若重新找回了心爱的珍宝,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手伸过去想抚摸小láng,却换来小东西狠狠的咬噬,láng牙凶狠地咬住他的手不放,像是把他当仇人来看。
被咬得很痛,他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开心过,早忘了那个跟他激斗的男人,只是怔怔的盯着小láng,终于他发现牠跟以往的不同——那双碧青眼瞳再不复往日的光彩,眼瞳雾濛濛的,像是蒙了层白翳,看不到焦距。
「原来牠叫素素啊。」
那个可恶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回过神,任由小láng咬着自己,用疼痛告知自己这不是在做梦,道:「他叫素问,是九尾白láng。」
「挺好听的名字,你起的?没想到看似凶狠的上古神shòu也有雅致的一面。」
话中有话,他悠然回头看向男人,那是个优雅近乎到漂亮的男人,他确信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对方身上的罡气有点熟悉,刚才心qíng太乱,他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他们应该曾经动过手才对。
「一别半年,我们又见面了,也算是有缘。」
面对他的狐疑,男人洒脱地耸耸肩,掏出一柄金色匕首递给他,那是用他的鳞片磨成的小刀,刀刃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他猛地想起了在风雨夜晚惊扰他美梦的那对师徒,不错,这个笑得很欠打的男人就是师父,但当时他根本没这么深的功力,更不是这样的容貌,难道……
想到那或许是靠素问的内丹修炼成的结果,他杀意涌上,冷笑:「什么有缘,你知道我找素素找了多久吗!?」
觉察到他的敌意,男人身后退开两步,举起手无辜地说:「我会变成这样是另有奇缘,跟小白……」
「素素!」
「是,跟素素的内丹完全没关系,要不牠也不会活着对不对?」
这话有点道理,为了了解内qíng,他没马上动手,小láng却感觉到了他对自己主人的杀意,松开嘴巴,跳到男人面前弓起身很凶恶地冲他大叫:「滚!滚开!不要伤……伤主人……」
跟素问小时候一样的反应,连说话结巴都那么相似,他的心柔软了下来,蹲下身,微笑看着小láng,其实真相怎样都好,反正他找到了他的小宠物,唯一令人伤感的是牠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不妨回屋里聊。」
有,他有得是时间,今生都不会从素问身边走开了,再也不会。
一番jiāo谈后,他大致了解了素问在跟自己分别后的遭遇,他的死亡还有男人的奇遇,当知道素问曾被曲星辰等人围攻身受重伤时,他又涌起了杀机,可是看看独自在旁边咬着自己的尾巴玩个不停的小láng,又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似的,他被马灵枢师徒骗去了极北之地,没来得及救出素问,最后素问被张玄所杀,元神内丹又随着金鳞刀到了马灵枢手里,马灵枢有了那段奇遇,才有机会帮素问重塑元神,让牠得以活下来。
各种是非穿cha在其中,他不知道是该谢马灵枢师徒,还是该恨他们,但心里清楚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当时张玄不杀素问,那素问势必会被张雪山等人杀死并取走内丹,到那时就算是他也回chūn乏术,这样一想就不由得冷汗淋淋,只觉得不管欢喜还是伤心都过去了,他再去复仇,只会把现在的素问再扯进是非中,而这是他绝对不想要的事。
「被自己最亲最疼的人所杀,你恨吗?」他问。
「人生苦短,说什么恨不恨的,当然啦,我今后的人生也许会很长,但再长也没必要把自己放在憎恨的位置上吧?」男人微笑道:「我想他杀我,可不是为了被我憎恨的。」
「修道中的我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那时他对男人的话还不是很相信,更听不懂他的见解,又问:「你叫什么?」
「我……」男人的目光随着他看向小láng,想了想,微笑道:「我姓马,既然小白……呃小láng叫素问,那我就叫马灵枢吧。」
「马铃薯?洋芋那种?」
「名字只是代号,你喜欢这样叫也是可以的。」
面对他的挑衅,马灵枢不以为意,于是他又qiáng调了一句,「我叫初九,从今之后素素的主人是我。」
回应他的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只要牠同意,当然可以。」
但结果却是——当然……不可以。
不知是不是初见时他给小láng留下的印象太差,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素问每见到他,都立刻躲去马灵枢身后,要不就是冲他怒吼示威,总之完全不跟他亲近,这让他很伤感,但是看到素问又回到了活泼健康的模样,他又很欢喜。
马灵枢跟他说素问的元神被金鳞刀所伤,不仅双目视物有问题,以往的种种也都忘得gān净,他想这样也好,不开心的事就全部忘记吧,所有人生重新再来过。
还好在他锲而不舍的jiāo流中,素问渐渐对他卸下了心防,变得跟以往那样亲近他了,但马灵枢属于主人的地位始终震撼不动,在素问心中,马灵枢第一位,而他,最多是占据第二的朋友地位。
后来,马灵枢去国外发展,他也跟去了,国外没有道士讨嫌,他想对于素问的成长更有好处,就这样,他跟马灵枢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随着马灵枢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也变得忙碌起来,素问寄住他家的次数渐多,他们的关系日渐亲密,他却始终没有再跟素问提任何喜欢的字眼。
张玄说他不懂得自私,他不是不懂,而是他不能这么,经历了素问之死后,他很怕再面对相同的结果,他不想素问恨他——如果素问伤了心,他还可以为他分担,但被记恨的话,他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有些地方他跟素问一样,他们都是独自活在这个世上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只有素问,所以,他不敢赌。
曾经他想过,他什么都不奢求,就这样陪伴一辈子就好,看着素问再次慢慢长大成人,似乎很像以往自己记忆中的小láng,但有些地方又不尽相同,他没有以往的倔qiáng偏激,而是变得温顺了,乖巧得让他误会那其实是小绵羊变来了的。
不过对他来说,素问变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这些年来他过得很开心,除了他没有帮素问治疗眼疾外——如果用灵术疗伤,他其实是可以治好的,但他不想那样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一种自私吧,用温柔的罗网将猎物困缚在里面,让他永远都无法逃离。
他以为他做到了,所以当马灵枢提出回国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潜意识中似乎也有想赌一把的意思,但最后他还是输了,两世相伴,几十年的相随,最终换来的依旧是对方的离去。
所以他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初九把最后一个玻璃杯擦gān净,仔细放进橱柜里,然后慢慢拉上柜门,每天都做的动作,今天却感到了吃力,仿佛他关上的不仅是玻璃柜门,还有他对素问的感qíng。
(下)
那天他去了曲星辰禁锢素问的地方,曲星辰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诛杀怪物身上,不会来找素问,所以他完全不担心会碰到,即使碰到了他也不觉得怎样,也许反而是好事,让素问有机会看清那些所谓修道者的嘴脸。
已是傍晚,山dòng里只点了盏小煤油灯,光线很暗,素问比他想像的要安静,一个人蜷在角落的糙堆上——为了防止他逃跑,曲星辰在他的手脚上都绑了链条,当看到蒙在素问脸上的黑布时,他冷笑了,那是怕自己的行为被发现,才特意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吧?
大家都说眼睛不好的人其他的器官会更灵敏,素问也不例外,他刚走进dòng里,素问就觉察到了,身体微微动了一下,朝他站立的地方看过来,不过有黑布遮挡,他知道素问什么都看不到。
「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听到他的脚步声,素问低声问,他没有回答,走到糙堆前,素问像是有些紧张,随着他的靠近向后挪了挪,手脚上绑缚的铁链随之发出撞响,他这才看到那铁链上竟然画了镇妖道符,尾部还用很重的石锁圈住,导致素问的活动空间仅限于石dòng的方寸天地。
52书库推荐浏览: 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