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将灯笼压低了些,更加清晰的找出脚下的路,“这里乱了些,娘娘小心脚下!”
蔓尘微微驻步,侧头接过李贵手上的灯笼道,“你去备些酒菜来!”
李贵愣了愣,忙扶手称是。
提着大红的灯笼蔓尘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那一幕,那时他还住在王府里,康晨枫偶尔会回来的很晚。寂静的王府里始终挂着一盏盏大红的宫灯为他照亮归时路,那大红的灯笼是漆黑的夜色下唯一的风景,每个夜里他都是看着那样的风景等他归来。
而今,他却要亲自拿着一盏灯笼来见他最后一面。
门扉是虚掩着的,而那个人,就在这虚掩的门后。
蔓尘下意识的,在门前停了下来,驻足不前。
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声响,接着应在窗纱上的影子绰绰可以看出他长身而立的站起来。
“门外是谁?”那是他独有的声线,低沉优雅。他曾用那样的声音与他说过——绿儿,你我生生不离!
到头来他终究不是他的绿儿,他们即使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蔓尘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吹灭了手上的灯笼推门走进去道,“是我!”
是我!
因为这浅浅的儿子,泰山崩于眼前人能面不改色的人儿瞬间僵直了身子。他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像是怕惊破了一个梦境。
“绿儿,你来了!”他的红衣灿若朝霞一如往昔,他的人却是沉静内敛,不复初见时的凌厉和霸道。
骄傲的人儿被磨光了棱角,锋利的刀刃也被锈迹包裹。往昔如烟,他们都再也不复往昔!
蔓尘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你憔悴了许多!”
康晨枫摸着自己的脸静静笑了,“你的容貌却一如往昔!”
门被轻轻敲响,李贵哈腰的站在门口道,“娘娘要的酒菜奴才备齐了!”
李贵让人快速的摆好酒菜后悄然退下,同时还不忘给他们将门带上。屋里又只剩下他二人,还有一桌精致的酒菜。
康晨枫在桌前坐下,然后才看向蔓尘道,“皇后娘娘请坐!”
蔓尘在他对面坐下道,“你还在怨我!你既然怨我,又为何还要答应替我顶罪!”
康晨枫举起汉白玉雕的龙口酒壶为彼此斟上一杯酒,上好的葡萄美酒鲜红剔透,宛若血液一般浓稠。
“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假如我真的能狠得下心来恨你也是好的!可是你却偏偏让我恨不得你,你的无奈、你的不得已,我看得见也感觉得到!绿儿,你叫我如何恨你?”
蔓尘地垂着眸子看着杯中的酒液点点,淡淡的酸意涌上心头,怅然如梦。
康晨枫侧目看了一眼他放在身侧的大红宫灯道,“你可还记得那盏双莲灯?”
蔓尘轻轻一怔,抬手轻拢了拢额前的发道,“记得,我还记得那摊贩说。双莲灯根蒂相连寓意并蒂开花,买来送与心上人正合适!” 康晨枫微微一笑,“你还在上题字,游鱼双戏并蒂莲!”
蔓尘亦接道,“你也题字,鸳鸯同栖连理枝!那时我还笑你,枫也是知性之人。”
“那也是因为绿儿喜欢!”康晨枫举起手上的酒杯在他杯上轻轻一碰,“只可惜你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蔓尘强忍住落泪的冲动,握起那杯酒,同时拉住他要将酒饮下的手强自笑道,“你我曾在母妃的牌位前拜堂,却还没饮过交杯酒!”
康晨枫看他一眼轻道,“你还在意吗?”
蔓尘咬唇没有说话,纤细的手掌却轻轻压下康晨枫手上的酒杯道,“今天来的人是付绿草!”
康晨枫看着他微微而笑,他轻道,“略热,你去帮我把窗户关上吧!”
蔓尘回首看了一眼被夜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窗子,起身去将其关厌。
一转身正对上康晨枫凝视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醉人的温柔。仿佛在那一刻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繁华如烟,梦醒后他们一如往昔!
康晨枫向他举起酒杯道,“绿儿,饮下这杯酒后,我与你生生不离!”
生生不离!他这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是用尽必胜的力气来倾吐!
蔓尘只觉得眼角一热,回到位子上亦向他举起酒杯,“天上地下,绿草……”
康晨枫倾身吻住他的唇,将殷红的酒液渡进他口中。
蔓尘一惊,随后轻启双唇顺从地咽下那酒液。
那执拗绝望的感情尽数融进这殷殷的一吻中,千帆过尽,蓦然回首……
缓缓离开那柔软的唇瓣,康晨枫轻道,“绿儿该让我饮下你那杯酒了!”
在蔓尘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捉住蔓尘持杯的手将杯中的琼浆尽数饮下。他喝得有些急,殷红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到下颔出,宛若血液一般刺目。
价值不菲的白玉酒杯从手中坠落,粉身碎骨!
“你早就知道!”
康晨枫轻笑道,“我的傻绿儿,我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你,如何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越来越多的液体顺着他的唇角滴下,他有些痛苦的轻轻地皱起眉心,唇角却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夹杂在我和皇兄之间的痛苦,我明白你来时就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可是……我舍不得你死!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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